鹿瑛将寇立如何上京收账,如何落下亏空,又如何暂且搪塞寇老爷的事情相详述给曾太太听。
曾太太直说她糊涂, “姑爷从前没成家时就好玩, 如今成了家了, 还是那样子不改。你嫁了他,不说约束着他, 反倒要替他收拾烂摊子,这不是助纣为虐?”
“我也晓得要规劝他,可这回已经落下亏空,我如何规劝都晚了。给我们老爷知道,恐怕要将他打个半死。”
说到最尾,有些掩泪之势,“我那里倒是有些银子,可都放出去了,要年底才能收回。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挪用,这才想着问娘暂借一笔。”
眼泪掉着掉着,不由掉出些心酸来,睇了曾太太一眼,“何况我手上又没有什么田庄地契,要是有,我暂且拿去押五千银子也就是了。”
曾太太领会这话的意思,有意分说两句:“那两处田庄给大姐姐,是怕她将来犯起病来,安家对她不闻不问。你是好好的,即便与公婆不合,凡事都可以为自己说话打算。安阆虽也是个好孩子,可凡事都有万一,到时候谁替你姐姐说句话呢?”
“娘多心了,我不是抱怨什么。”
曾太太于心有愧,便叹道:“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了,一点宽裕也没有。可我既是你娘,你又求到我这里来,我岂有看着你哭的?你等我去想法子,至多凑两千给你。可有一样,只这一次,往后他再落下什么亏空,由得他老子打他去,你只知道心疼他,反倒害了他。以后他老子总有没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夫妻靠谁去?”
虽只有两千,可到底解决了近一半的烦难,鹿瑛不好意思再多求,福身说谢。晚夕归家,将此事告知寇立。
刚吃罢晚饭,寇立歪歪斜斜坐在榻上剔牙,牙签弹得老远,长“嘶”了声,“这哪里够啊,五千多两的亏空,你只弄两千来,不上不下的,倒不好叫我编谎了。要不,你再去求求岳父?”
鹿瑛端茶过来,拂裙坐下,把身子扭到一边,“我哪里还有脸对爹说?今日我娘就说过起,今时不同往日,我家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从前的府台冯大人被调回京去了,新派了个什么李大人到嘉兴来。那李大人又是邱家的亲戚,爹下了两回拜帖,他都推忙不见,我看我们家与苏州织造局的生意已是岌岌可危,我爹愁得身形又肿了些。我这会去对他说,他老人家大约是不会骂我,只怕要把你叫去骂一顿,你难道不怕?”
听见要教训他,寇立把脖子一缩,这主意就作罢了。
他歪在榻上左思右想一阵,欠身到炕桌上来,把那盏银釭挪到一旁,“要不,对大姐姐说?大姐姐得岳父岳母这么多年宠爱,总有些体己钱,叫她凑三千两给咱们,想必在她不是什么难事。”
鹿瑛道:“亏你想得出来,我姐姐还未出阁,一个闺阁小姐,就那些体己钱,你还要诓骗她的,你真是有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