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雪茫茫,原本是该冷寂的时节,街上却挂了扎眼的大红绸,人们不觉喜庆,而今这副模样,反倒叫人觉得是特意做给外人看。
家家户户息了烛火,唯独尚书府上还亮着微光。
“父亲无罪!”沈卿欢捂着小腹猛地坐起了身,那双美眸空洞的骇人。
听见内室的声音,桃之忙进来为她点了灯:“小姐?”
沈卿欢像是才回过了神一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重重叠叠的床幔纱帐被桃之挑起,她手上还攥着一张帕子,那张青涩的小脸睡得泛了红。
“齐桃之。”沈卿欢嗓音有些干涩,她艰难地道。
小丫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上前为她擦了擦额角,关切地道:“小姐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可是被魇住了?”
烛火将她晃了一瞬,沈卿欢紧紧地握着她还攥着帕子的手,心神不定。
桃之如今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早已不是凤藻宫的女官,而是俶傥宫的齐嫔。
不对劲,这里不是凤藻宫。
灯影如豆,沈卿欢身后布满了冷汗,蓦然出现在眼前的红格外刺眼,沈卿欢一怔,跌跌撞撞地下了榻,那双手轻颤着覆在横架上的大红喜服上。
那喜服金银丝线相衬下格外的华丽,又缀了鲛珠与珊瑚南红,烛光下亦是流光溢彩。
她无一日不盼着风风光光的嫁入太子府,这嫁衣正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绝对不会认错。
“……裴辜元。”许久,灯下的美人脸色愈见苍白,像是总算回了神,却颤着唇轻轻呢喃出了一个名字。
一切都宛若做梦一般,再睁眼便恍若隔世。
或许老天待她不薄,她的冤魂飘飘荡荡,最后回到了未成婚的前一日。
父亲没有被害获罪,沈家没有抄家,一切还来得及。
看着自家小姐这般失魂落魄,桃之安抚地为她顺着背:“丑时了,小姐再不睡,明日可要顶着乌青嫁给太子殿下了。”
闻言,沈卿欢身形晃了晃,险些跌坐在地。
她原以为一切如她所想那般,嫁与心爱之人,为他生儿育女,他是帝王,她便是受万民敬仰的皇后。
可是她将这一切想的太美好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由始至终都是皇家为她,为沈家下的套,皇帝利用她,教人有意无意的同她说起太子的好,她便愈发以为自己喜欢太子。
她为着太子做了许多荒唐事,京中贵女们都不甚喜她,而那心心念念的太子也是个伪善的,他寻了由头将她带来的婢女通通处死,唯独留下桃之收为妃嫔,升为齐嫔以此折辱她。
裴辜元从未正眼看过她,就连每月初一十五也不过例行公事,更可笑的是,最后便是她死,也是往日里看不上的阉狗为她收尸。
断了气之后,她似乎仍感觉得到,那只微凉的手将没了意识的她打横抱起。
是谢谨庭,东厂那帮阉狗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