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宠不在,她却还带着贵女的傲骨,沈卿欢直挺挺地跪在那处,没有分与他半个眼神:“劳公公通报一声。”
哪里有一国皇后跪在殿外,对太监还要用“劳”字的。
可一国皇后又如何,入不了陛下的眼,阉人也是能欺压的。
父亲昨日被冠了莫须有的罪名入了狱,如今她是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卸了凤冠与凤袍,只着中衣跪在此处求他网开一面。
对于她的态度,那太监却嗤笑一声,看起来心情大好,可嘴却越发的不饶人:“娘娘不是最看不起咱们这帮阉狗吗,如今这般可真是折煞咱家了。”
像是冷风冲进了鼻腔,沈卿欢一时有些呼吸不畅,闷闷地咳了两声。
的确,她最是看不起太监。
太监在她眼中永远都是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捏着尖细的嗓音,令她不悦。
宫中没有主子把太监当人看,今时不同往日,父亲获罪,她失了势,一切便也不一样了起来。
可裴辜元最不该如此,他分明当众同她许下海誓山盟,如何能负她。
“劳公公通传。”她执拗地看着殿门,希望裴辜元下一刻便出来为她做主。
“陛下是天子,天子如何不能有佳丽三千,”李太监的干儿子帮腔道,“娘娘失了名节嫁给陛下,而今该知足。”
沈卿欢不理会他这话,可身后满是讥笑嘲讽之声,说皇后如何德不配位,如何娇纵不成体统,不配坐到陛下的身边。
讥讽随着冷风灌入耳中,听得久了,小腹也跟着渐渐抽痛起来。
“本宫要见陛下。”沈卿欢缓缓呵出一口寒气,白雾跟着寒风散去,可她眼眸格外坚毅,指节紧紧抓着小腹的衣料泛了白。
忠臣被害入狱,而陛下要将坊间女子纳入后宫,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而这群人趁着节骨眼上,给沈家冠下这么一顶帽子,是要将她也拽入泥沼之中。
她已然跪了三个时辰,裴辜元却在里面赏姬妾歌舞,任由怀有身孕的发妻跪在雪中苦求。
宦官不应,沈卿欢强忍着痛意,高声道:“陛下,父亲无罪,臣妾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宣政殿内丝竹声依旧,裴辜元没有出面瞧上她一眼的意思。
“娘娘可莫喊了,待会陛下要怪罪了。”太监不咸不淡的道。
小腹的抽痛却愈发剧烈,蚀骨的痛意遍布四肢百骸,沈卿欢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身下却愈发的温热起来,像是什么要从她身子里流失。
她还未为尚书府,为自己伸冤,怎能落得此般下场。
耳边的声音仿佛也越发的缥缈,沈卿欢不甘地睁着眸子,怒视着宣政殿的方向,那双手深深地嵌入了厚雪中,宛如扎进帝王的胸膛。
“莫惦记陛下了,”太监冷眼看着她,“娘娘安心去地府吧……”
血染了一地,尽显荒凉。
承安三年,户部尚书全族因着叛国罪得以诛之,沈皇后死在了小年的前夕,白衣与雪融在一起,归于天地。
寒风刺骨,雪片随着呜咽的北风簌簌而飞,大雪又铺满了整个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