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很肯定。是真的疯了,不是情绪失控,或者假装疯了来发泄情绪。

裴也有装疯卖傻、实则借此发脾气的时候,但不是这个样子,他是会拿捏尺度,小心试探。

这次揍完他之后,裴行野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般,瞪着他半天,自己吓了一跳。

他思考很久,劝说:“精神科,你去查查。”

裴行野老老实实去查了,拿到一张诊断书,又是“双向情感障碍?”又是“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一张纸写了很多可能,后面全是“?”。

医生说,他好像什么病也没有,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大对劲。

安达更发愁了。

其实,裴行野的问题有迹可循。

早在芃芃还在时,她就不无忧虑地告诉他,行野靠安定片睡觉已经很久了,药效在减弱。

安达当时没放在心里,现在却越想越恐怖。

如果他真的一直疯下去,该怎么办?如果他疯得越来越频繁,在外人面前也掩饰不住了,又该怎么办?

在北海军官学校的白桦林里,裴行野向他认错。

不是为了那天的斗殴,裴行野至今否认这件事存在过,只是为了眼前的诊断书:

“对不起。”

安达皱着眉思索:“……如果杀了他,有没有可能好起来?”

裴行野一脚差点踩空:“!?”

安达很有逻辑:“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本身。”

裴行野悚然看着他,好像瞪着一只怪物,半日说:“那,怎么杀掉他?”

“……”

两个未毕业的中学生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转圈,边转边发挥想象力,谋划着弑杀黎明塔的主宰者、他们的父亲。

不得不小心谨慎,一路上遇见了七个躲进小树林的情侣。

……没错,就是七个。

最后,绕了很多圈,踩倒了很多野草。

安达把他们宏伟的犯罪计划,敲定在十三年后。

少年运筹帷幄的十三年犯罪大计,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虚指,代指“以后”。

不过,当裴行野真的带着车载斗量的荣誉证书毕业、入伍、步步高升,当他真的狠下心,把自己的学术生涯当做仕途的阶梯,抛在脑后——

他们距离那个“十三年后”,似乎越来越近了。

这次,裴行野临出征前来找他,满腹心事地告诉他说:

老大人对您迁都后许多自作主张的事,殊为不满。现在桑谷面临动荡,老总长有可能借此机会夺权。

安达知道,裴行野这些年锲而不舍能坚持下来的事,除了打仗、钻营和乱搞男女关系,只有一件,就是游走在他和老总长之间,两边传递消息、泄露情报。

如果真的论迹不论心,那就是纯粹的双料二五仔,没有职业道德那种。

如果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