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知冶没有感情,对宋伯元更没有。既然景黛下了令,他们便要笨拙地着手去做。即使那命令不高雅不重大,他们还是认真地执行。
所以等知冶去了厨房后,宋伯元的眼睛便时不时地被戳上一戳,有的时候他们故意用了大力,那剑锋擦着宋伯元的鼻梁滑上去,宋伯元便也不忍着,手里的拐棍作银枪,甩出一道漂亮的枪花后,抬手就迎着方才剑刃过来的方位狠命戳回去。
“戳死你这老秃驴,还敢对你宋家爷爷使阴招?”
她铿锵地对着空气吼了这么一吼,倒把托着托盘过来的知冶狠狠吓了一大跳。
知冶拨开挡在身前的几位爷,老母鸡护崽似的将宋伯元挡到自己身后,无声地指指托盘里的饭菜对对面几人摆了摆手。
对面几位大墙离开后,知冶忙按住宋伯元手里的拐棍,一把将她推回到藤椅上坐好。
“姑爷闻到没有?香香的烤肉哦,”说罢,他便从梨花木的托盘里随手拿起一烤羊腿,根部裹好了价值百两的宣纸后才将那羊腿塞到宋伯元的手里,“吃吧,还有呢。”他蹲在她身侧,来回倒腾了几下自己无知觉的脚面。
宋伯元慢条斯理撕下一条肉丝后,突然对他开口道:“景黛去哪儿了?”
那话太过于直白,知冶也没看她,垂着头想也不想便答了:“给黛阳殿下守墓去了,要三天三夜不回来呢。”
答完了话才猛地抬起头看宋伯元的脸,“姑爷清醒着呢?”
宋伯元便将羊腿准确无误地扔回到那托盘里,她凑到知冶身侧,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后,小声在她耳边问了句:“那几位爷都散了?你看看四周。”
知冶莫名其妙地听她的话看了一圈儿,看完后才对她摇了摇头,又想起来她看不见,直接开口回答道:“都去进午食了吧。”
“那好。”宋伯元又往知冶的方向靠了靠,“知冶你听我说,脸上不要做任何表情。”她扒着他的肩,“景黛不信我,那几位爷便要没完没了地来试我。我没有自信可以一直绷着那根弦,便只能铤而走险一劳永逸。我一会儿自己往外走,你千万不要跟着,半个时辰后,你去请那几位爷下山去寻我,景黛不回来,便不要让她知晓。”
宋伯元这么一大通流利的话说出来,知冶才终于像见了鬼似的反应过来,“姑爷真是装的呀?”又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四周,边帮她擦嘴边咬牙切齿地继续道:“姑爷可真行,那姑爷那眼睛,也是装的咯?装的怎么还那么红?”
“之后我再慢慢与你细说,你只要按我的意思去做就行了。”
听了她的话知冶便一肩撞开她的手臂,“想都别想,我此生都不会背叛小姐的。”
宋伯元着急,她手上没轻没重地去拉知冶的衣领:“你要表忠心,前提条件得是人活着吧!知冶,你听我说,”她着急,手背上便起了满满的青筋,箍得知冶要扒着她的手才能呼吸。
“景黛不想成为宋伯元的累赘,那光鲜亮丽春风得意的宋伯元便留不住她。只有像我这样,我疯我盲,我像需要空气和水那样需要她,她才肯愿意为了我留在这人世间。你若还想让她为自己的命拼上一拼,便不要意气用事。我愿意余生如此做她的牵挂,你还要忍心拆穿我吗?我下过昭狱,烧过皇城,这眼睛哭瞎了找人治好还要继续装盲,你以为我就轻松了吗?”
知冶被讲得一愣一愣的,他下意识在宋伯元的红布前摇了摇手,又掰出两根指头问她:“这是几?”
“二,你有病吧?”宋伯元快准狠地捏住他还未放下的手,“三天三夜,你只管说没看住我我独自下山去了,叫他们满世界去找便是。待我饿得不像人样的时候,姐姐一定会心疼我,到了那时候,就算她怀疑她也定不会舍得再试我。知冶,你也要信我,待景黛战胜极乐的时候,你就知道,今日你的决定对景黛来说有多么重要。”
知冶快要被她说动了,他皱着眉头深思,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玄黑色的充满着宋伯元口水的帕子。
宋伯元又狠拍了下他的肩膀,给他注入了最后一股力量。
“景黛怀疑我,但她选择试探而不是放弃,是不是也意味着,”她顿了一顿,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她透过双眼前的红布直视知冶的眼睛道:“她不想面对真相,所以她需要我疯着盲着,好让她给自己留个活下去的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