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生,他死。
“你呢,也别嫌你爸脾气差。人好好一个公务员,本来前途无量的,还有个铁饭碗。”李秀絮絮叨叨地说,把花先摆到一边,用抹布浸了桶里的水拧干,开始擦这墓碑,“结果被个半路杀出的我,拐跑了。好家伙,这乌纱帽没了,铁饭碗也丢了,还得用别人的……唉,不容易哪。”
“……妈,这一路你才辛苦了。”肖少华揽了揽她,“我来吧。”
“不用,”李秀拍拍他手背,“你把边上叶子扫一扫。”指了指一棵树后,“垃圾桶在那边呢,看到没?”
“好。”肖少华便拿起扫帚打扫墓碑周围。
“哎呀,”待她麻利擦完,起身满意地看看,手撑个腰,转身对肖少华道,“怎么样?这儿的风光不错吧?前面是山、后面是海的,等以后我们挂了,你也在这儿给我们整个。然后呢,把你肖叔叔和李阿姨的,护送回他们家乡去,这样也算各归各位,魂归故里了。”
肖少华倒个垃圾回来,黑线:“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李秀笑道,把毛笔递给他,“来,描描?”
肖少华放下簸箕,用毛笔蘸了金粉漆,试着描了两笔:“这样?”
“对对,”李秀指导他,指着刻字有掉色的地方说,“填这儿,顺着笔画填,填个差不多就行。”
肖少华照做,她在旁看了会儿,便去跟刚上来的隔壁墓家属聊天了:
“咋今天来这么早啊?”
“你们不也没回老家么?”
看来是认识的朋友。肖少华便自己一笔一划地给这刻字描金,慢慢地、仔细地描着,叫他又想起了许多事情
真有意思啊,玄参真人。
宣伯伯,虽然我从未真正地见过您,但我人生重要的每一步,都有您的帮助。
奇境中,许天昭杀害了我的父母,让我称呼您为‘父亲’,说您才是给了我真正生命的人,是以我必须姓宣,必须继续您未竟的事业,来延续您的道,来报恩。
在那里,我可以是宣琰,可以是火凤、守钥者、掌门、门主,唯独不能是我自己。
我一直以为,那就是您希望我走的路……那就是您不惜焚烧魂元,牺牲自己,也要换命予我的意义
为了思网的延续。
……
我从未想过,原来,我一直都拥有着另一个选项。
“秀秀”
一个熟悉的男音由远及近地响起,肖少华停笔扭头一看,原来是他爹提着两瓶酒上来了。
“咋那么慢呢?”李秀拍了他一记,给他理了理衣领,“别浑叫,孩子也在呢。”
肖元忠嘿嘿笑:“这不给你们娘俩说话的时间嘛。”
一掌飞去肖少华肩上:“咋样啊,少华?你妈讲故事的本领不赖吧?”拍得肖少华手一抖,险些撇出去一笔。
他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这碑,感觉自己描得差不多了,索性起身站开。
他一让,肖元忠可就不客气了,当场拆起了酒的包装,拆出两坛子瓦罐装的酒来。
“恩公在上,还有两位老弟、老妹儿,这是我最近喜欢的烧刀子,”说着,他先给自己灌了一口,“感觉滋味儿不错,所以带来给你们也尝尝。”
肖元忠将酒坛口向下倾斜,把酒洒到墓前的地面上,均匀洒了一片。
洒完一坛,他又开了一坛:
“今儿个,咱也算把事情都跟孩子敞亮说开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