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惹人一阵唏嘘。
话未说尽,但陆望安已然知晓先考之意:父王当时便在盼望着自己莫同他一样以身犯险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兜兜转转,又是车行老路,人蹈覆辙。
“母妃,那现在该怎么办啊?”陆望安枕在兴王妃的肩头失神。
兴王妃擦擦眼泪,盛怒过去已然回过味来,“早年我们一起商议着,护你瞒你,如今看来一是错误决定,二是看育不力,我与太后下去之后,都是要领罚的。而今之计,也就只能好好养胎,盼它健健康康,盼它也为你带来好运了。”
“可是,要是好运没有来,那该怎么办啊......”
“说什么不知轻重的话!”兴王妃起身,嘴里念叨着“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又捉着陆望安的手敲了三下床沿儿。
好运没有来?对啊,好运没有来该怎么办呢?
兴王妃苦笑,真到了那时候,那便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大巫祝他们一直致力于研制族内男子堕胎药,但至今没有什么进展,眼见着浥水族内的人丁越来越少,仅有的那些男儿,也都不与外族男子有勾连了,这药如今已没什么研制的必要。
毕竟生死一线,搁谁,谁也怕。
“母妃去找最好的大夫稳婆,一定能护我儿平安产子,”兴王妃自欺欺人,“安儿,莫怕。只是......”
她顿了顿,似是在下什么决定,“这事儿非同小可,母妃觉得,还是让那位知晓才好些,好歹是你二人共同的骨血,你意下如何?”
浥水寨子无异于世外桃源,世人鲜少有知浥水族,当然更不会知道浥水男儿原会孕子。
若传出当今圣上居然是浥水男儿,天下势必大乱。
兴王妃此刻说得好听,其实早也存了个去父留子的心,若那混账面对怀孕的安儿时担起责任、悉心照料还算罢了,若他胆敢有一丝的嫌弃与退避,那——
必立地格杀。
便是此关过了,嘴巴不严,那人照样还是要落得个丧命的下场。
先皇此前留下了两张金钩铁券予她与太后,为的便是要她二人护着幼子、便宜行事,不管陆望安的那位是谁,在大晋之内,她们都也杀得。
陆望安听了母妃的建议,竟也开始认真思索是否要去找傅旻,若搁平常,甚至是搁几天以前,那他绝对是不会同意此事,但......此时此刻两条人命,事大乎天,实在由不得他一人擅作主张。
“那......那我去与他讲......”
陆望安思索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师哥,听说腹中胎儿已有两个月余的大小,也无怪自己近来轻减得厉害,腹上却似是有点微微的凸起,原是那里有个小娃娃在努力生长了。
或者这就是母性吗?
陆望安从确然知道怀孕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竟也觉得母子二人血脉相融居然是这样一种美好又神奇的体验,舐犊的情绪骤然奔涌,莫说是他们打胎伤身不能行此险着,便是能下虎狼药,他大约也不舍得准允吧。
兴王妃琢磨了一番他说的话,一阵的恨铁不成钢,恨得欲将这小讨债鬼请进祠堂上家法,但又碍于他现在的身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伸出手生生戳了他一指头:“你去与他讲?凭什么?欠了他的?活了二十余年还不晓得上赶着不是买卖的道理?让他来!我不管你那位是谁,现在就发信让他来!”
真让人到了兴王府,要杀要剐还不都是她这个挂牌兴王妃一个人说了算?算盘早打好了。
但陆望安眼圈红了,轻轻摇摇头:“他来不了,他在为我,为朝廷,为百姓做大事......”
傅旻出京之后,陆望安开放了自己情报司的最大权限给他,两厢情报互通,他已然知道了师哥独进淮南王府、至今还未露面的事情。
说不担心、说不害怕,那是骗鬼。
淮南王狼子野心,只是一直滑不留手,事事都将那个度把握得极好。
便拿前任河道总督陈富来一案来说,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淮南王,但却没有任何一条证据可以直接指认淮南王。
卧榻之侧启容他人安睡的道理,自己懂,师哥也懂。
不怕贼偷但却怕贼惦记的道理,自己懂,师哥亦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