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山坡之下,两条长腿曲起,手臂松散搭在膝盖上。脑袋低垂,那张脸五官立体而英俊,低垂的睫毛浸润在冰冷月光之中。
沈肆月轻轻走近,在顾桢身边还有和他一样席地而睡的战友,如果他们的父母从新闻上看到这样的他们,会有多揪心、又有多心酸……
无边黑暗里,画面陡然扭曲。
十一年前的地震和眼前的地震层层重叠,废墟之下不再是抱着妹妹的小姑娘,而是他还没上幼儿园的弟弟,谢辰希。
他哭,他向他求救,眼睛里都是血泪,喊着:“哥哥救我,我一个人害怕……”
沈肆月在顾桢身边蹲下来,手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看着他。视线一寸一寸,从他脸颊尚且在渗着血的划伤,再到手背上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痕迹。
今天是10月17日,他的二十二岁生日。
他或许能记得自己救出的每一张面孔,记得他们伤有多重、家有几口人,但肯定不记得自己生日。
顾桢猛然睁开眼睛,沈肆月对上他尚未聚焦的深黑瞳孔。
看到她,他有一瞬愕然,眼睛像有一团浓雾,黑得透不进光。那样纯净的颜色,悄无声息摄人心神。
沈肆月小小声问他:“是做噩梦了吗?”
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被他轻轻攥住。
顾桢掌心很凉,原本纹路干净的掌心,遍布长好的没长好的伤口,落在她的手背,触感清晰,一道一道,全部划在她心尖最不设防的位置。
目光一点一点恢复清明,他抬眼,轻轻喊了一声:“沈肆月。”
“嗯。”
得到应答,他不相信似的,又喊一声:“沈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