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拜声与行礼声同时响起,陆卿婵的身躯不自觉地便行完了整套礼仪,直到一声尚且稚嫩的“免礼”传到耳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来人不是太后,而是皇帝。
幼帝年少,如今也不过十四岁。
黑色的礼服厚重,快要将他的肩头压垮。
照理说天颜是不能直视的,但在场的人鲜有守住这条规矩的。
皇帝每次出席典礼都带着冕旒,那张面孔隐匿在珠玉之后,连近臣都记不清皇帝的面容,他这是第一次没有带冕旒,明晃晃地将面目坦露出来。
还是个小孩子。
陆卿婵禁不住地这般想,可下一瞬她的注意力就全被皇帝身边的人夺走。
柳乂持重俊美,默然地陪在皇帝的侧旁。
皇帝进殿时,连长公主都勉强地站起身行礼,然而柳乂却只是安静地立着,宛若未出鞘的长剑,即便一言不发,气势也强得令人生畏。
陆卿婵虽在长公主身边做事,但从未接触过机要,连对朝中的局势也知之甚少。
她竭力地保持面上的平静,心底却满是骇然。
三年前,先帝留下的最后一位顾命大臣张商病逝,权柄便彻底地落到了太后一党的手里,陆卿婵的父亲也正是因此垮的台。
她父亲是张商的学生,也是张商的党人。
没有张商,便没有她父亲。
柳乂却不同,河东柳氏是地方豪族,向来不淌浑水,无论哪方掌权都能自处。
陆卿婵收回视线,心房怦怦直跳,比她方才被柳乂握住手时还要紧张。
皇帝在首席落座,轻声地说了祝词后便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