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与闻蝉对上,她不知道李信那么可怕,竟然采用这种让她一辈子都愧疚的手段……她惶惶然想:我日后,该如何面对三哥呢?他不会恨我吗?我再不是他幼年时疼爱的那个妹妹了吧?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一想,你对程家,还有些什么用?”程太尉洞察人心,看女儿凄惶的样子,说话声音不冷不热,“你身上有了污点,定王妃是与你无缘了。你又毁了三郎,过两天族中会请人审判,程家也不饶你。我简直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程漪跪着不语。
“舞阳翁主和那个蛮族人的纠缠,跟你有什么关系?让你去里面折腾?折腾出一个李二郎来?”程太尉冷笑,“我怀疑你是不是不想嫁定王,却找不到别的方法,才想出这种自污的手段来!”
“不是的!”程漪万万不敢让父亲坐实自己这条罪,“我本也是为定王出力……定王主和,希望两国和平共处。我与定王站在一边,为定王分忧,自然希望那蛮族人能如愿娶了舞阳翁主。回草原后,大家有今日交情,边关能太平几年……”
“一个随从,尚一介翁主?”程太尉稀奇地笑,“有那么大的作用?你是恨舞阳翁主吧?”
程漪只能跪着任由父亲责骂,不敢多辩。程太尉说她说得并不狠,然越不狠,程漪心越冷。这是要放弃她了么……她的作用,就是在定王那里拉个关系,没有了这条线,父亲觉得她无用,要放弃她了吗?
家族中被放弃的女郎也多,生活不至于多惨,但对于过惯被人前拥后簇的贵女来说,被放弃,非常的可怕。
程太尉再次洞察女儿的惶恐,冷然道,“我原来是把你想高了,高看了你。终归到底,你还是一个蠢货罢了。一个被嫉妒心蒙蔽的蠢货!你就是嫁给了定王,我看你不在程家后,原形毕露,也不会念着程家的好。既然现在你已经自污了,不能嫁了,那就不要嫁了。你这么蠢,这么不识大局,还敢让你三哥挡在你跟前……三天审判后,你就待在后院吃斋吧。别再出去给我惹祸了。”
程漪:“……”
程太尉甩袖而走。
程漪抬头,看到堂前无月,外头地上雨水被两边檐廊下的灯笼照得亮堂。程太尉身形魁梧高大,在她目中越来越远。她怔怔然看着,一滴泪,从干涩的眼角滴落。
放弃她了么?
因为行错一步,因为没有了作用,因为不能嫁定王了,父亲就觉得她活着是浪费吗?
也许还在心里想,为什么伤的不是她,而是程三郎吧?
明明是父子……父子……
程漪心口涩涩,胸口钝痛,喉间发甜,低下头,吐出一口血来。
“娘子!”伺候在侧的侍女婉丝骇然,扶住程漪的手发着抖,冰凉无比。
程漪回了神,看向婉丝凄然的面孔。两女对视片刻,几乎都能想到一个女郎在无人问津的以后惨死的结局。婉丝哽咽道,“娘子,您去偷偷求求夫人吧?夫人定不忍心这般对你……”
程漪唇角微勾,露出自嘲的笑。
程太尉说的话,程夫人可从来没有质疑的余地。
她这次是真的错了。
父亲说得对,她真是蠢。被嫉妒蒙蔽了心,一心想着江三郎那对她与定王婚事的评价。江三郎瞧不起她,她也心灰意冷……然那时候的心灰意冷,和现在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呢?
江三郎从来就没看起过她。她最喜欢的人瞧不起她,让她心里痛恨无比。
程家没有人情味,要放弃她。这才是对她最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