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尉去时,许多仆从们慌慌张张,不知该拦谁。
远远便听到女子的凄厉叫声 “你毁了你三哥!你怎么如此歹毒,你做了错事,为什么报应不在你身上,而是你三哥身上?他做错了什么?!他最大的错,就是有你这么个妹妹!”
“程漪!你毁了你三哥一辈子,我和你势不两立!”
啪!
清脆的巴掌声。
程太尉皱眉,觉得这闹得实在不成样子。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回过头,看到身后堂外颜色苍白的程三郎程淮。
父子二人站在灯火通明处,隔着雨帘对望。
久久不语。
☆、88|901
小雨将歇,风吹雨打,夜色沉沉。庭前梧桐树影阴阴冷冷,风拂来, 低倒一大片。父子二人对视片刻后,听到祠堂中声音已经渐弱,该是仆从们劝住了二人。他们过去,踏步进祠堂们,便看到被人围着的两个人。
祠堂本就空荡阴森,尤其是在夜中。一盏灯烛微微地晃动,火光下,太尉夫人正在劝说程三郎的妻子,并为五女小心开脱。女郎伏在君姑(婆婆)怀中哭泣,一张脸已经梨花带水,凄凄惨惨。然她时不时剜向程五娘程漪的目光,却十足狠厉。
世家联姻,嫁过来的贵女出身都不低。林清河也是陇西有名大家出身的贵女,嫁来程家,与夫君齐眉举案才一年多,夫君的前程就被毁了。程三郎现在在军营历练,回京过年,短短几日,就被他那个五妹连累……程三郎武功被毁,筋脉被折,即使拿了上等药膏医治,日后也再不能习武了。
对于一个军人出身的人来说,不能上马不能打仗,余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程三郎前半生的心都压在一个地方,以后却再也不能了。而这都是谁害的?!
她君姑劝她,“莫损胎伤身……孩儿是无辜的……”
林清河仍然气不过,厉目盯着那跪坐于前方几步远外的程漪,心里冷笑连连。程漪自己不知道在弄什么勾当,跟那个蛮族人不清不楚地纠缠。李二郎给的说辞是程五娘帮了蛮族人害舞阳翁主,在林清河看来,也不离十。这种自己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的……
李二郎是她的仇人!程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为在祠堂跪几天,就能得到原谅么!
程漪无动于衷地跪在那里,再次听到三嫂无法克制的骂声。她母亲有些不忍,然三嫂又怀着胎,自然向着三嫂了。而林清河气不过,骂到一半,走过来,要再箍掌,提起来的手腕被身后人拽住了。
她回头,看到丈夫金白憔悴的面容,立即泪水涟涟,“夫君……”
程三郎向她摇了摇头,低声,“此地有父亲在,你也莫闹了。”
众人这才看到太尉夫人已经把太尉请了过来,太尉正站在堂门口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闹,目光闪烁似在想着什么。程漪仰头,看到父亲的身形,莫名有些畏惧。她仰着脸,唇动了动,无声地叫了一声“阿父”。
她再与程三郎对视,程三郎的目光让她觉得周身沉重,心里发抖。她跪下去流泪,给三哥磕头。三哥叹口气,拉着三嫂走了。那对夫妻一走,其他人自然也陆陆续续被太尉夫人打发离开。到最后,祠堂再次变得空荡,程漪长跪于地,余光看到门口的父亲,并没有离开。
她只想着她的三哥。
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