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那毫不遮掩的凌冽杀意,原昭月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一个闪身,以两指轻描淡写夹住刺过来的锐利剑锋。
“铛——”
下一秒,仇不语察觉虎口处传来一阵无可抗拒的大力,瞳孔骤缩的同时剑柄登时脱手,在空中转了两圈,落进旁边的灰尘堆里。
一击不成,仇不语不语,眸光幽深,顷刻间五指成爪。
招招都是毫不留情,直取命门,宁愿舍弃防御也要进攻的狠辣招数。
他虽然年纪小,但内力修行可不含糊,比之寻常加冠青年还要修炼到家。若是换成同龄人,怕是得血溅当场,命丧于此。
“戾气丛生,凶性不驯。不清不楚便拔剑,还将武器对准老师,七殿下,这便是你的尊师重道?”
原昭月怒极反笑:“不仅欺师还妄想弑师,如此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今日我倒要好好教教你,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如何写!”
说完,她便连着轰出几掌,袖口飞扬。
行至半路,连半片衣角都未沾到的仇不语便感觉周身关节传来可怕的滞涩感,仿佛泰山压顶,竟是生生从空中打落,半跪在地,动弹不得。
可就是这般痛楚,仇不语都一声不吭,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内里仍旧浮动着汹涌杀意。
原昭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忽而上前,一脚将人踢翻。
就算仇不语拒绝了她想要收其为亲传弟子的想法,名义上到底是记名弟子,平日里皇子们称呼一声“老师”,有切实师徒名分。
当今师徒关系,师长如父,对弟子大多严加管教。若弟子走上歧途,师父亲自出手清理门户者比比皆是。
今日在场的若是换成另外任何一位大宗师,恐怕仇不语拿剑的手都得废掉。原昭月虽然怒气上头,但考虑到自己所谋,还是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冷冷地道:“没有下一次。”
“殿下!”
问雪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幕惊呆在原地。
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白衣帝师拂袖而去,只得连连苦笑。
“殿下,您误会了,事情并非您看见的那样。”
......
另一边,走出冷宫范围后,原昭月多数刻意营造出来的怒色登时消散。
散去那些情绪后,她又变回了那个冷若冰霜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帝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无足挂齿。
跟在背后的书童司衍脸上写满好奇,却又碍于她平日积威,不敢多问。
走到一半时,原昭月实在看不惯:“有什么想问的不必憋着。”
司衍连忙垂首:“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许是小孩心性,过了许久,又实在好奇,还是没忍住:“大人,小的不明白,七殿下这般放肆,您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原昭月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轻飘飘地开口:“恰恰相反,我高兴还来不及。”
在今天以前,仇不语在原昭月的眼里,更像一个精致的假人。
冷漠孤傲,没有多少情绪,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仿佛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就连尊贵无双的帝师开口收他为弟子,他也能不为所动。
而方才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昭月不怕仇不语有感情,她怕仇不语无欲无求。
人是有感情的生物,没有感情的人才最为恐怖。仇不语发火说明他有喜怒哀乐的本能,说明他在意那位病人,直白地朝原昭月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有了弱点,便能加以利用,达成目的。
“你听说过漠北战士驯服极原野兽的故事吗?”
原昭月话锋一转,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那些战士捕捉到野兽后,会先饿上野兽几天,然后在野兽饥肠辘辘时给口饭它们吃,不能多,只能堪堪饱腹,周而复始。”
众所周知,极原野兽极为忠诚。
可一旦驯服成功,便是从一而终,生随死殉。
在原昭月眼里,仇不语无疑是那条需要驯服教化的幼年野兽。
褪下那层用来伪装的皮后,仇不语甚至比极原野兽还要更野更凶横,用张牙舞爪的恶犬形容更为贴切。端看着冷漠孤傲,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趁其不备,扑上来鲜血淋漓咬下一口。
原昭月没有养狼为患的爱好,她不杀仇不语,便是想要利用他。想要让仇不语为她所用,唯一的办法就是驯服。而想要驯养一头野兽,过程最重要的便是耐心。
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原昭月有这个信心。
仇不语逃不出她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