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别墅离大海很近,涛声阵阵,仿佛催眠的轻音乐,可晏容秋始终半梦半醒,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昏昏沉沉的脑海中,像是有胶片持续转动,放映着破碎凌乱的画面。

一会儿是母亲看似温柔实则冷淡的脸,眉间总是萦绕着听风叹气见雨伤心的痴怔。一会儿站在了贺家豪华的晚宴厅中央,周围拥挤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在嘲笑他的丑陋。

因为睡得很浅,尚有几分清醒意识,所以晏容秋知道自己是在梦魇之中,他不怕,只要别出现十三岁生日那年看见的画面就可以,但是,他终究还是被丢在了那扇房门的对面,无论他如何抗拒,还是不可控制地伸出了手,然后推开——

晏容秋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不住大口喘息着,可还没等情绪恢复,翻江倒海的绞痛突然在胃里爆炸,这是犯病时熟悉的讯号。而且,因为今晚硬吃了那些饭菜,所以远比平时更来势汹汹。

摸黑冲进客厅,晏容秋想翻开自己放置常用物品的小行李箱找药,可是来不及了,强烈的吐意已经漫到了喉咙口。他只得撑在水池边沿,佝偻背脊,浑身震颤,痛苦地呕吐起来。

麻烦。真是麻烦。

晏容秋眼前一片发黑,颈脖和胸腔像是被狠狠挤压着,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他的胃病是积年的老毛病,不定期就会来这么一下,反正只要忍过去就好了。就像被抛到岸上的鱼,只能靠自己挣扎苦捱,等待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骤雨。

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拍着,似乎是想努力帮他顺过气来。

温柔,谨慎,小心翼翼。

晏容秋没有抬头也抬不起头,反正除了贺铸,再不可能是旁人。

“不要……管……我……”一字一喘,他又剧烈地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