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容昳起身,关了台灯蜷缩在被窝里,只留下乌黑对发梢儿露在外面。
手机里停留着几条搜索内容:
「胃癌晚期治愈的可能性」、「胃癌晚期开销」。
看着那个数字,容昳轻轻合上了手机屏幕放在床头。
灯灭了。
梁近微站在车前看了会儿,颀长单薄的影子融入夜色里。
他在夜色里收回目光,修长手指拉开车门挨身而入,复又微微抬眼。烟灰色的玻璃窗倒影着狭小陈旧的巷子和他白皙的侧脸,延伸向远方。
·
周日,学生返校了。
宿舍楼外停满了接送小孩的车,黑色s650pullman停在了门口,停稳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车门,随后,下车,梁近微合上了车门。
余晗恰好路过门口,看见这车惊讶了一瞬,随即和他打招呼:“大佬,今天好早。”
“嗯。”他把行李箱推着,问:“他到宿舍了?”
“好像吧,”余晗已经知道梁近微问的是谁了,说:“容昳在睡觉呢。好羡慕,我们都在赶作业,就他写完了。”
梁近微轻笑,嗓音清清淡淡的:“是么,他这么聪明?”
“……”
余晗表情有点惊,感觉他的表情带有一点自豪之意,夸道:“您也聪明。”
夸完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两人往楼上去了,梁近微垂下眼睑,低声问:“你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吗?”
余晗愣了一下,问:“什么事情?”
梁近微墨色瞳仁泛起一瞬的波澜,他轻声说:“比如,他家里的事情,或者他身体除了低血糖还有哪里不舒服?”
余晗想了想,说:“他低血糖,还低血压,不能晒太久太阳因为会晕倒,也不可以跑步太久,体力会透支。对,还有,不能碰酒,不能吃辣,有次聚会老师让他喝酒,还给他夹了小龙虾,结果他胃疼了一个周,脸色白的纸一样的。”
梁近微看他一眼,神色微妙:“这么多?”
余晗一愣,忙解释:“全班都知道。没骗你,我发誓!他身体不好,很明显嘛。”
梁近微收回了目光:“嗯。”
两人到了宿舍门前,余晗推开宿舍门,走了进去。门虚掩着,宿舍里似有人在睡觉,很安静,空空荡荡的,只有床铺上鼓起来一个包。
余晗伸手去开灯,这里光线太差,什么都看不清,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阻止了。梁近微在唇边竖起食指,把自己的外套扔在床上又看看容昳的位置,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
一片昏暗里,容昳在睡觉。
很安静,像只小猫似的。
这么安安静静了许久,梁近微起身,去洗手间把容昳被阳台的风吹到地下的校服放在盆子里,蹙眉,似不知该怎么清洗。
他茫然地拧水,倒了洗衣液,白皙的手指在里面翻转了几下,在水龙头下把手冲干净了。
回去时,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
容昳揉着眼睛坐在床铺,正迷朦间往下看。
他正和谁打电话,一只手举着手机,目光撞上后,都微微移开视线了。
梁近微隐约听见手机听筒的声音,像是个医生:“……胃癌晚期了,需要尽快住院治疗。”
·
容昳挂断电话,掀开被子往床下去,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的单薄,他下了床后很安静地坐在了书桌前,点开列表里的班主任老师请假。
本就不太舒服,头痛、还有点晕,事情堆积起来他要赶紧解决了。容昳随手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却发现是凉水,胃里也隐隐作痛。
他轻叹,又开始搜索网络贷款一类的信息,但在看见各种诈骗新闻后,选择了放弃。
再次拿起自己的水杯时,却好似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事物。
他一回眸,撞进一双清澈眼眸中,梁近微把水壶递给他,嗓音放低了:“不舒服吗。”
风吹起了身旁的窗帘,容昳微怔了下,眼前的人和多年前递给他手套的男生逐渐重合,是有些温柔的。
但他很快移开了眼睛,说:“谢谢。”
容昳雪白的侧脸在一片微冷的天光里有几分萧索,总令人觉得他冷,且是深入骨髓的冷,还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孤独感。
但令人觉得他脆弱、易碎,心生怜惜。
或许他是不需要这类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