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一把脸,面皮僵着,眼神如同死水,声音像枯涸的井,幽幽的毫无波动。

“还剩下左眼。”

右边的眼窝空洞洞的,仅剩的左瞳已然开始涣散,浅色长发的青年躺在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上,木然地望着仓库漆黑的天井。

像任人宰割的兽。

就算尖叫、哭喊、哀求、咒诅,就算痛得快要死去,就算痛得已经死去又被拖回人世,这一切也不会结束。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八重在虚的耳边不断重复,但毫无用处。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在这里。

这段记忆里,没有人能看到她,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人。

“我在这。”

八重听见她的声音似乎哽了一下,但她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这……我在这……我在这……”

可是她不在。

那两百多年,她都不在。

……

白发苍苍的郡司大人,借由秘密的药方多活了四十年。

一开始这个回忆里的人类还有面孔,到了后来每个人便只剩下阴影模糊的五官,接着四肢也开始消失,变成了只会张嘴说话四处飘动的影子。

那些会说话的阴影每日清早打开仓库的大门,将新鲜摘取的眼珠放进木匣,晚上配着药膳,一齐送到郡司大人所在的寝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了后来不管白天黑夜,以后会成为虚的青年都闭着眼睛,就算眼睛重新长出来了,也依旧习惯性地阖着双目。

在这个回忆的世界里,时间的概念是模糊的。

八重陪着看不见她的青年一起待在仓库里,仓库的高处开了一个小窗,能窥见外面的阴晴雨雪、四季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