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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看过儿子的书信,像是看了绝笔书,当场便撅过去,弄得整个县府一阵兵荒马乱。这些日子里,温氏因此茶不思饭不想,朱正年眼看着妻子身体衰败,哪里能无动于衷。眼见劝不动儿子留在家中,好歹、好歹让温氏与人说上几句,将心结解开。

“为何我不知晓这事?”林云芝疑惑地看向陶家兴,而后又转向朱正年。

水云轩这月里还送了分红来,一切如往常,她只以为自己推拒了朱韫的情意,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才不来陶记,想着与自己划清界线。眼下看来,这界线划开的可不仅仅是陶记。

林云芝反而纠结了,她道:“他连你们都不愿见,又怎么会愿意见我?”

朱正年眼底一暗,却肯定地道:“不会的,眼下除了你,他不会再同别人相见,只当某的所求,若他执意连你也不见,我也就此死心,都由着他。”

“堂尊话到这份上,某试试就是”林云芝点了点头。

暗下感叹,儿女债,看看堂堂县令,为的见自己儿子一面,连腰杆都折了。

朱正年连连感激,约好明日的时辰后,便又同林氏保证道:“我与聂兄交情甚笃,林娘子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同他交代明白了,他会派捕快去拿人。

除此之外,他还会亲去李家祠堂,有他坐镇那些老腐朽不敢阳奉阴违,分家之事定让娘子满意”

覃县县令姓聂,名缠中,年轻时曾与朱正年同过窗,加之两人离得又不远,故而时常有书信。陶家兴同其交代李全的事,朱正年去以书信便将其中的事交代明白。

林云芝感念他伸以援手,谢了又谢,将人送回马车。只见车辄咕噜咕噜作响,缓缓离开,心中思绪有些乱,转过身见陶家兴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他张了张嘴问:“嫂嫂真不恨吗?”

林云芝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他所言,释然笑道:“恨什么?温氏也该得了报应,朱正年没约束好内子,也没有逃脱责难。身为父母官却要求到我面前,这些还不解恨吗?”

朱韫虽说给她带了难处,但想想其实他其实也并不好过。

“若所谓的解恨,填进去的是朱家母子决裂,父子离心,或许很难让人高兴。”

父母的债,要子女还,原就是没有道理的枷锁。

陶家兴眼中闪烁着奇异,林氏从他身边走过后,他不由得喃喃方才她所说的话,说着说着竟笑弯了唇角

--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喜欢上林氏了。因为她的处事方法、因为她为人的通透,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得透彻,与她在一处,无论做什么都让人舒坦。

本来喜欢这个东西无迹可寻,硬要给它套个“起承转合”,太过不切实际。因为察觉时,已然深陷其中。

朱正年来的匆匆,去的自也匆匆,并没有惊动李全和陶絮。次日他们的分家分的没再遇到阻碍。李淮被抓现行太过突然,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机会买通贿赂村里的耆老。

再加上,县官老爷坐镇,那些人老成精的可比年轻人会做事。一面拿着李全的伤对其口诛笔伐,一面又讨好了县太爷,还给自己立了个“大公无私”的好牌子,一石三鸟,李淮便如此成了他们垫脚石。

李家分了家,陈氏跟着李全夫妇。李淮德行有失,并没资格以生父自居。往后李全可以不用赡养,李淮的作为会被当做告示贴在村头布告上,以儆效尤。李家不负众望,成了随时要塌陷的危墙。

左邻右舍,以往吃过哑巴亏的心思都跟着活起来,落井下石的、冷言冷语讽刺的不再少数。李淮在村里成了过节老鼠,人人喊打不说,连着平素与他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也对其敬而远之,实在是容易引火烧身。

秦氏受不了这窝囊,夫妻二人日日吵架,李淮只管以酒消愁,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秦氏找了相好的,给李淮扣上一顶油光水滑的绿帽子,叫那相好的寻人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一时间李淮成了全村人的笑话,成为闲暇时的谈资,更是成为许多妇人教导孩子的错误典范,这些都是后话。

李全的日子是安稳了,林云芝则同陶家兴一道去了朱家,她并没有进朱家大门,而是在马车上等。朱正年劝了两回都没劝动,被其“我怕他过门不入,门牙子来不及通报”吓得闭了嘴。

马车内静的吓人,林云芝眼观鼻、鼻观心,头回觉着自己不会说话,她皱着眉看向陶家兴,心里没地,空落落的:“你说我一会见到他,我该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太过刻意,越斟酌越像是将刀子装饰的富丽堂皇。如此,依旧没法办掩盖它会戳中对方的痛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