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九曲回廊,途径几落院子,又过了长亭、长决的寝宫,一直走到最南边,围墙一侧目尽不见天,而是一棵四季长红的苍苍枫树,枫树后有个雅致清幽的院子,院中坐落的便是赤霜殿。
“三殿下正午休,烦请帝君稍等,容小仙进去禀报。”
静待片刻,方才进去的小仙便回来,敛衽颔首道:“殿下午睡已起,帝君请。”
玄凌过了石屏,还未踏上玉阶,便见到长舒正坐在书桌后沉目于手中古籍,带他进正殿的仙娥通报过后行礼退下,白衣玉冠的三殿下便起身端端正正作了个揖,语调淡淡的,像手边杯中那一汪淡雅的清茶:“玄凌帝君。”
玄凌回礼道:“殿下多礼。”
二人都不是执着虚礼套话的性子,待长舒问过所为何事之后,玄凌便开门见山地将怀中一颗火红的珊瑚珠拿了出来。
长舒正要推辞,却听玄凌缓缓道:“听闻三殿下修为将临化境,怕是要下凡历劫一遭。殿下天资过人,两万五千岁便修成上神,而今以上神之身再度历劫,其凶险程度怕是空前。生死情三劫,劫劫难历,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还望殿下能收下这珠子。一来是它比起龙宫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废铁,勉强算有些能抵御煞气侵体,保人魂识本源的作用。二来只因我数万年间对家里那孽畜疏于管教,致使他近日在烟寒宫惹下诸多祸事,对三殿下多有不敬之处,只盼三殿下海涵。”玄凌将珊瑚珠递与长舒,言辞恳切,“这珠子十几万年前本是佛前清池中的圣物,乃那颗名震三界的白玉菩提珠的珠芯,后菩提珠珠灵转世,便将自己的真身与珠芯留在了清池。我骊龙族归顺天界时,佛陀将这珠芯赏了东海。此次殿下渡劫,东海家徒四壁,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此珊瑚珠,姑且算得上有些名头。特地备了赠与殿下,也算聊表玄眧多日冒犯的歉意。”
长舒无言听着,知晓玄凌将这珊瑚珠说得无足轻重的话都是谦辞,此物之贵重,只怕在整个三界都是数一数二的。而玄凌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长舒曾听玄眧私下在他耳边唠叨时神神秘秘地同他说过,自己这位大哥就因自负的性子,曾在数万年前遇到一个小妖化形渡劫,夸下海口要替人挡了天雷,本以为是件小事,没想到那小妖看着柔弱,实则是个厉害的,三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凶狠,玄凌明知事态严重,还偏要护人周全,结果生生被打掉了半片逆鳞。此事除了他兄弟二人,再没人知晓,长舒是第三个。
对待路边小妖尚且能因为自己随口的一个承诺而舍掉逆鳞,此时这珊瑚珠已经摆到了长舒跟前,若送不出去,玄凌势必是不会离开的。
加之此次渡劫确实非同小可,长舒便却之不恭地道谢收下,想着渡劫归来再将东西还回去好了。
送完东西,玄凌也不多留,二人行礼告别后,长舒就让仙娥送客。
一路行至朗清苑,长决慢悠悠地从苑内石洞门后踱步出来:“帝君留步。”又给小仙娥递了个眼色,后者便走开了。
“持觞君。”二人行了个平礼,玄凌问道,“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长决不答,反笑着问:“持觞君?”
玄凌嘴角凝固一瞬,又道:“长决殿下。”
“长决殿下?”
这次玄凌愣住了,顷刻过后,先前脸上的沉稳自持烟消云散,咧嘴唤道:“二哥。”
“去你的。”长决朝玄凌虚踹了一脚,“谁是你二哥?我家长舒答应让你进门了么?”
“迟早会答应的。”被识破身份的玄眧狡黠一笑:“先叫着,练练口。”
长决朝眼前蜿蜒小路指了指,示意玄眧继续走道:“怎么?这次从头兜到尾,没让我家长舒赶出来了?”
长决身形本就高阔,在烟寒宫只比长亭略低一些,如今玄眧同他并肩走着,竟还高出他小半个头。
身量修长的小辈闻言低斜着瞟了长决一眼,嘁一声道:“我这次来办正事。”
“你还能有正事?”
“关乎我未来夫婿的,自然是正事。”玄眧过完嘴瘾,解释道,“我听闻长舒快要下凡历劫了,劫数凶狠,怕他出事,便将龙宫的珊瑚珠子拿了来,赠予长舒。”
“珊瑚珠?”长决眸光微动,“八万年前骊龙族归顺天族时,佛陀赠的那颗珊瑚珠?”
见玄眧点头,他用手指了指道,“你家兄长若是知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珠子就是他给我,让我给长舒的。”玄眧道,“他忙着呢。去了人间许久,不知不觉快一个月了,偶尔回来,也待不了几个时辰。都说这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也不知他有何事,要在人间蹉跎几十年。昨日还是听闻我惹了长舒,火急火燎赶回来一顿好打,打完才将这珠子给了我,让我等关完禁闭再送上九重天来赔罪。事关我家长舒安危,我哪里等得了?万一关禁闭这几天,他就神不知鬼不觉下去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