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简单。季华鸢想着,手上隔着衣服摸着那枚白珊瑚簪子,心中已是十分确定,秋雨来和晏存继有关系。他轻轻扒上窗户,想看秋雨来四周下人可有那日在品槐茶楼里遇见的,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一队人走来,侧耳听去,只听门外人说:“换班了,我们是来看守吟秋堂的。”
那人声音浑厚,底气十足,不似普通侍卫。季华鸢心下笃定,若不是北堂朝从东门调来防范秋雨来的,就是晏存继安插到北堂王府的人!
以秋雨来在北堂朝心中留下的清清白白的印象来看,季华鸢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暗自思忖,没想到晏存继这么大能耐,这北堂王府,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晏存继的爪牙。季华鸢心念一转,想到北堂王府现在的人都是两年前换进来的,而谢司浥又疑似与晏存继勾结,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好像联系了起来。季华鸢暗自捏紧了拳头,晏存继,当真是摆的好大的局!只怕他两年前与北堂朝决断,都并非是他二人自己的事,而是一步一步,让人设计来的!
季华鸢心中波澜迭起,却听来人进院,连忙迅速屏了气息。那队侍卫走的是他来时的路,他不能再原路返回,耳听着那队人马愈走愈近,季华鸢四下望去,急中生智,一个飞窜跃上偏屋房顶,悄无声地从吟秋堂背面翻了过去。
那队带刀侍卫如常进入吟秋堂内院,分散驻守在主院外围,对季华鸢的动静毫无知觉。
季华鸢出了吟秋堂便迅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三区,心里想着今日收获颇多,回去还要从长计议,正想着脚下却一惊,不小心绊在一块石块上,整个人立刻向前扑去,季华鸢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谁在那边!”不远处的侍卫听见动静,立刻向这边跑来。季华鸢心中叫苦不迭,匆匆站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掸,便捡起脚边最大的石块向旁边的湖里用力掷出去,只听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季华鸢已是掉头向空无一人的一区跑去。
晚风吹在季华鸢紧张得红热的脸上,他听着身后人马渐渐聚集,好在是向湖岸对面奔走过去,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脚下却还不敢放松。这一闹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很多侍卫都朝湖边聚集过去了,这一路倒是没碰上一个人。季华鸢一直跑出去将近二里路,才终于停下,扶墙喘息。
这墙体倒是与别处不同,触手有些似软非软的感觉。季华鸢指尖一滞,暗道一声不会吧,缓缓地抬起头来。
飞鸢楼。
这慌忙之下慌不择路,竟是叫他误打误撞跑到飞鸢楼来了!难怪四下无人,此处是封起来的禁地,哪有什么人过来。
这一夜已折腾得够了,外面的侍卫已经被惊动,相信很快就会报告北堂朝。北堂朝一旦知道府里有人乱闯,相信很快就会去偏屋找他,到时候,就坏了!
季华鸢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好像都在大喊着:快回去,快回去!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那褐色的墙拐到正门前,抬头看着那镂金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飞鸢楼——那是当年北堂朝亲笔题上去的。
季华鸢此时此刻已经完完全全的把北堂朝下午的警告抛在了脑后,也不去想等会北堂朝会满府地找自己,鬼使神差般的,他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飞鸢楼
季华鸢小时候最喜欢听茶馆里说书的人说那王朝兴衰的故事,还有那些后宫女子的风月情事,免不了会听到大同小异的情节:推开沉重的宫门,只见里面处处荒凉之景,蛛网密布,灰尘足有两指厚。冷宫中的女子,这一生恁的凄凉!
是以,当季华鸢动手推门的时候,心里已是做了万分的准备。哪怕是见着里头的屋子房顶倒塌、烂木一片,他也有自信能承受得住。然而,当他推开院门的那一刹那,季华鸢还是愣住了。
晚风徐徐吹透他跑出的汗水,留下微微的凉意。季华鸢望着那一院的海棠落花,亭台楼阁,整个人都怔在原地。藏书阁的窗开着,可以直接看见里面一排一排的书,季华鸢远远的望见那本张铎峰的孤本就放在窗户正当间,那是他过去最喜欢翻看的。院里最粗壮最茂盛的那颗海棠树下,还放着他和北堂朝对弈的一张青石台桌,两个小凳。桌上的棋局还没收,看得出白子略占上风。那是他们两年前动身去江南前没下完的一盘棋,黑白棋子仿佛已在那棋台上摆了千年,本应落灰斑斑,却竟是一尘不染。小桥边架着他的琴,旁边是他的画架,上面的一幅画是海棠树下负手而立的北堂朝,还有未画完全身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