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鸢一路贴着墙无声潜行,从主院后身直接向南摸去。北堂王府两年前换血,好在岗哨轮值的制度还没有什么变化,季华鸢算计好了时间,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只遇上一次侍卫,他也是远远的发现了,便躲在海棠树上藏得很好。
那些侍卫拎着灯笼在季华鸢眼皮底下巡逻过去,季华鸢屏着呼吸,一路目送他们走远消失不见,抬头看见眼前的一片灯火,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愠怒和烦闷。
这里面,应该就是北堂朝这两年来招进府的公子了。秋雨来,应该也在里面。
季华鸢眼睛草草掠过归云院、清香阁、白芷汀……直接定在吟秋堂。这院子比其他院子要热闹气派得多,不是当下得宠的秋雨来,还能是谁?
吟秋堂,吟秋堂,他一个男妓,有什么可值得品味吟诵的!季华鸢心里呸了一声,心里一边暗骂北堂朝眼光庸俗,一边纵身直向吟秋堂而去。
吟秋堂里确实是灯火通明,今日北堂王没有来,却还是热闹非凡。秋雨来喜欢听筝,北堂朝也便真纵着他,日日请筝乐师来吟秋堂里和秋雨来切磋。季华鸢循着声音一路摸进吟秋堂主屋前,贴着角落里最暗的窗站着,轻轻推开一条小缝,向屋里面看去。
屋里的筝声刚好停住了,秋雨来斜倚在在一层帘子背后的榻上,声音慵懒妖魅:“先生技艺真是高超,前几日我还不觉得,如今却是越听越入味了。”
季华鸢身上一阵酥麻,暗骂一声狐媚,连一个弹琴的都要勾☆引一番。
那筝乐师很耿直,听见秋雨来存了心的挑逗也不慌不乱,只是如常沉声回道:“公子谬赞了,我只是市井中最搬不上大台面的一个乐师,王爷请我来为公子弹筝,已是大抬举。”
“你又何必谦虚,”一只白嫩的手从帘后伸出来,侍立一边的小仆连忙斟了茶奉过去。那人在帘后悠悠地品了品茶,道:“这真是上好的雪顶含翠,王爷肯给我的东西,必都不是俗物。”
“公子过奖。”乐师礼貌谢道。
季华鸢心说:玉庭湘阁里千般调jiao过的贱胚子,在这装什么风雅!
秋雨来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季华鸢心中唾骂千万遍,只见帘子一动,秋雨来似是从榻上走了下来,说道:“这帘子本是王爷宠爱我,不想叫我让别人看了去,却是无意间也将乐师挡住了。雨来听了这几日筝音,心中越发的好奇了,不知乐师容貌可否与这空郁有力的筝音相配?”秋雨来说着,帘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已经像是要走了出来。
季华鸢心中一惊,却见那乐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头磕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急道:“请公子自重。”
“我这还没把你怎么样呢,你就做这番样子,可是讥讽我出身花柳?”帘后的人声音一冷,怒笑道:“王爷素爱惜我容貌,若是真叫你瞧了去,你这双眼睛,就保不住了。”秋雨来说着,唰地一声掀开帘子,大步走到地上的乐师前,轻声道:“我命令你,抬起头来。”
乐师的头在地上愈发抵得用力了,声音多了一丝怒气:“北堂王找我来为公子弹筝,不是与公子嬉闹的,我只听命于北堂王,还请公子自重!”
秋雨来不说话,那人又道:“王爷肯找到我头上,必对我做过一番调查,应该知道我不是见色忘义之人。公子若是当真迫我触犯了王爷禁忌,只怕公子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秋雨来轻哼一声:“你倒是聪明。”
“世道水深,保命而已。不知我是否何处惹恼了公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秋雨来轻笑,似是玩得厌了,又似是真的被这人出言震慑住,竟真的慢慢回到帘子后边去。季华鸢之前一直看着秋雨来脚尖,见他欲回身,连忙后退一步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季华鸢大惊失色!
只见那人肤白胜雪,脸上哪有半点伤疤!
这,怎么可能!被他落虹剑气所伤,再加上脸上肌肤本就极易留疤,他便是用了千金良药,伤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痕迹全消!季华鸢震惊之余,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今天饮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这疤若是不用我的药,便只能找白珊瑚粉来代替。”
白珊瑚!
季华鸢下意识地向后腰摸去,那枚白珊瑚簪子还在身上,早先饮笙闻到气味随口提点的一句话,此时竟是在秋雨来身上验证了!
季华鸢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早先以为秋雨来草包一个,后来觉得他能斗败云寄,也算有点筹谋,如今看来,这人背后的猫腻可是大了去了!落虹剑气打出的伤,莫说是寻常医家,就是交给饮笙也要治上十天半月!秋雨来脸上竟然只这几天的工夫就全好了,更厉害的是,他还没有让任何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