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牧秋:“嗯。”

话到此处,两人已把能聊的事都说了个遍,也没了新话题,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这让东柳压力非常大——与手刃无数妖族的大佬面对面坐着,换做哪知妖,都会压力山大。

东柳度日如年地等待片刻后,城阳牧秋壮似不经意地问:“今日银绒救人的时候,前辈也是如今这幅打扮吗?”

早在回琵琶镇时,城阳牧秋便见过东柳的女身,但还是忍不住来确认一下。

“不是的。”东柳出口的同时,对上城阳牧秋的视线,忽然灵光一现——为什么他觉得,城阳老祖前边说了那么多废话,就是为着这一句呢?

东柳猛然想起自己因为受伤,被银绒当街抱起的情形,便福至心灵地,当着城阳牧秋的面,化作了女身。

不但当场变形,还把自己如何受伤,银绒如何情急之下救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城阳牧秋非但没有嫌他啰嗦,还在耐着性子听过之后,眉梢唇角都舒展开,最后更加真心实意地说,“前辈受惊了,便把太微境当做家一样,好好修养,弟子们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尽管告知我就是,牧秋便不打扰了。”

东柳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城阳牧秋,然后看着跪了一地、恭送他的徒孙们,反而觉得不那么怕了——‘当世大能’又如何,在他看来,分明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啊!绕来绕去那么久,只为了打听媳妇有没有在外头英(沾)雄(花)救(惹)美(草),啧啧啧啧啧。

不过自家傻徒弟倒是跟他般配,还不知城阳掌门底细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了,妖丹无偿地给了人家,差点没要回来,哎。

天生一对。

城阳牧秋得了确切答案,又埋怨自己多此一举: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银绒除了自己,怎么可能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虽这样想,但心情着实好转,回到蘅皋居的时候,银绒还缩在被子里,被子铺得扁扁平平,只有中间鼓起一个小包,城阳牧秋以为他在熟睡,便放轻了步伐,却见那小包窸窸窣窣地活动起来,吭哧吭哧地向他靠拢,然后从被子里探出个湿漉漉的鼻子,然后是毛绒绒的小脑袋,然后是两只爪爪,城阳牧秋没忍住,扯了扯那对软乎乎的爪爪,并在粉色的梅花肉垫上按了一下。

银·毛团儿·绒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哼哼唧唧地“嘤”一声,又抽回爪爪,刷一下子缩了回去,被子里的“小鼓包”变成“大鼓包”。

再探出脑袋的时候,便是少年模样,白生生的胳膊伸出去,一把攥住城阳牧秋的衣角,像撒娇似的低声说:“你去哪了呀?”

这哪里还像那个扬言杀光目之所及所有‘蝼蚁’的暴躁狐妖?城阳牧秋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那个杀人狂联系在一起,心里软得不像话,就着他扯衣服的姿势,将外袍脱掉,顺势上了床,揉一把银绒的脑袋,青丝从指尖滑过,狐耳触手柔软,“怎么不睡了?”

银绒也不起身,像条毛毛虫似的,裹着薄薄的夏被,拱到城阳牧秋身边,很低很低地说:“我有点怕。”

“还怕那些尸体吗?”城阳牧秋把玩他软软的狐耳,“不怕了,都过去了。”

银绒却道:“那个……是不是我做的?”

城阳牧秋撸他耳朵的手一顿,才不动声色地说:“怎么这样说?”

银绒又往前拱了拱,将脑袋拱进城阳牧秋怀里,下巴枕在他大腿上,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起来了,是我杀了他们。”

“先冻成冰棍儿,再踹成齑粉,化了,就成了肉泥。”说着,他自己打了个寒战,“我不应该有那么强的妖气,按理来说,灵力无法支撑的……”

银绒后怕似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而后顿住了,奇道:“牧秋哥哥,铃铛里塞了东西!”

城阳牧秋顺势翻转过铃铛,只见里边竟塞了一块莹润的小石头,因为被打磨得光滑,折射出暖玉一般的光泽。

正是涅槃羽岁。

银绒捏住铃铛晃了晃,“塞住了,没声音了。”

他还恍然记得,丧失理智的时候,只觉这铃铛吵得他心烦,越是吵,越想扯掉它,想杀光所有同样聒噪的人族,同时心底里生出一股浓烈的、陌生的、对人族的滔天恨意。

城阳牧秋也握着他的手,顺势晃了晃,“的确没声音了,如今感觉怎么样?”

银绒歪了歪脑袋,彻底枕回城阳牧秋大腿上,与他对视,“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银绒问:“为什么涅槃羽岁会塞进铃铛里?大小还刚刚好?你提前就知道了吗?”这打磨涅槃羽岁的法子,可是城阳牧秋手把手交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