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页

第10章 第十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亭下一盏白皮灯笼在凄风中不住飘荡,火光忽明忽暗。

薛明拨弄着珠子,慢慢道:“疠风,也就是俗话说的麻风病,是种很严重的传染病。染上这种病的人,一开始会生出疱疹,眉毛和头发剥落,肢体发麻。再往后侵蚀到骨节,鼻子和眉骨便会塌陷,五官就像融化了一般。”

他的声音阴沉,让听的人感到了一丝阴森。

“一个人得了这种病,整个村子都会陷入到恐慌当中。在大凉山里,巫医还是一家的。村民们认为,使人的疠风病的癞根是雷雨天产生的。现在这样的天气,就是产生疠风病的时候。”

沈清和觉得雷雨天虽然可怕,跟麻风病却没什么关系。大约是有人先染了病,雨天潮湿,瘟疫易于传播而已。

薛明道:“巫医对于治疗疠风病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旦遇上这样的病人,一般都只有一个法子应对,就是举行一个仪式,祛除疠风病的邪祟。”

他说:“举行仪式,要准备坚韧的牛皮,缝制成一人高的口袋。你能猜到,这东西怎么用么?”

沈清和有种不详的感觉,摇了摇头。

薛明道:“用法很简单,就是把得了疠风病的人塞进这个牛皮口袋里,活活闷死。这样就能阻断瘟疫传染给其他人。”

沈清和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说:“这也太残忍了吧,怎么能这样。”

薛明淡淡道:“这是几百年的习俗了。仪式由族长主持,巫医进行驱邪。一但塞进去,不管病人怎么哀嚎求饶,都不将其放出来。牛皮不透气,病人折腾一阵子,渐渐地就不动弹了。其他寨民自然是放了心,但病人的家属却肝肠寸断。在此之后,他们还要遭受整个村寨的歧视,因为他们的家人是得疠风病死的。他们身上,或许也藏着邪祟的种子。”

薛明道:“二十多年前,大凉山中的一个村寨里,有个采药人不幸染上了疠风病。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上有七十岁的老母要供养,下头还有两个孩子。他一生病,整个家就要塌了。采药人本想隐瞒病情,可纸里包不住火,很快就被人知道了。寨民们把他塞进牛皮里缝了起来。他的孩子年幼,救不了他,无助的哭声淹没在寨民们祈福的声音中。那人奋力挣扎,不住地拍打着牛皮,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就像这样——”

“咚咚咚咚咚——!”

他说着话,忽然抬起手,猛烈拍打亭中的柱子。

沈清和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咚咚乱跳起来。这人把故事讲的活灵活现,仿佛把她带到了当时的情景。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群人在夜幕中,手里拿着火把,举行祛除邪祟的仪式,气氛狂热,又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她按着心口,皱眉道:“薛道长,别吓唬我好么。”

薛明笑了,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他说:“抱歉,看你听的入迷,就忍不住想吓一吓你。”

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给了她一点安慰,沈清和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身边很少有人像这样跟她聊天。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们。沈砚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师父独孤意更是少言寡语,而靳师兄又太一板一眼,年纪轻轻的,说话做事都没什么趣味。不像这位薛道长,见识过的东西多,性格又有意思。

薛明继续道:“那被蒙在牛皮里的人,没过多久就被闷死了。寨民们祛除完了邪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半个月之后,一天深夜,巫医听见屋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那声音像是风吹着树枝,在拍打窗户。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声音越来越响,好像就从他的窗户下传来,咚、咚、咚……又像是被闷死在牛皮里的人,临死之前捶打的声音。”

“巫医不信邪,打着灯笼出去看,院子里却没了声音。他松了口气,转身回屋。就在这时候,他背后猛地一疼,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次日一早,巫医的徒弟醒来,见师父倒在院里,地上漫了一摊血,已经死透了。小徒弟吓坏了,跑去告诉了族长,说昨晚隐约听见了咚咚的敲打声,莫不是闷死在牛皮里的疠风鬼回来报仇了?”

沈清和不以为然,道:“人活着时,尚且不能为自己主张,难道死了就无所不能了?”

薛明道:“因为巫医的死,寨子里的人都害怕起来,总有人夜里听见疠风鬼在他们的窗外咚咚咚地敲打牛皮,说自己死得惨。这天夜里,族长也听见了那诡异的咚咚声。他早有准备,提着刀出门,在窗下抓到了一个瘦小的少年。”

沈清和道:“是那少年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