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放弃了,难得有这样与云胡酣畅淋漓并肩作战的时机,大约也已经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曾经的谈笑风生、曾经的纸醉金迷,他们寸步不离的在王都之中享受过艳羡、享受过唾弃,而今时今日,竟然要双手沾血的在一场必输的赌局里生死相随,哈——傅长栖好想笑,高声大笑——人生得一红颜知己,当是夫复何求!
周围金属的撞击声充斥着苦痛的叫嚷令你的耳膜不断麻痹,远远的战鼓同样遮蔽着那些破空而来的箭矢。
放箭——放箭——
声音就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城楼上的箭矢飞掠向敌方,而徐纵牧的万箭也不会停歇,那些从头顶、身边,耳朵旁刺过去的力道和风速如果令你有一瞬的失神你都可能命丧于此,每一个人都筋疲力尽,每一个人也不敢放松,傅长栖喘着粗气一把格挡开跟前烟尘中那飞扑过来的人影,“噗嗤”血渍溅在他的脸上他连头也不回,反倒是转过身在跌倒于自己跟前的那个年轻人腿上踹了一脚。
“臭小子,你发什么呆!”想死不成?傅长栖当然没好气,他浑身上下都感觉是湿淋淋的,今夜没有任何的雨水,这是汗、是血,是他们在斩杀的北魏同袍罢了。
跌倒在尸体堆里的是脸色惨白的秦子钧,要不是傅长栖眼明手快先砍死了那个骑兵兵卒,说不定长剑已经捅进了秦子钧的肩胛骨,小年轻狠狠的咽了下口水:“抱、抱歉……傅大人……”他结结巴巴的想抓起身边的长剑却抓到了一条被炸断的死人手臂,惊得他嗓子里一阵作恶,秦子钧的确没有经历过这种尸山骨海的场面,或许秦子钧曾试想过,自己会成为如何的一个大英雄,一个战场上最为英勇的人物,随着自己的将帅披荆斩棘,可是当你的刀尖一次次的刺向那些血肉之躯时,当你觉得自己在做着困兽之斗时,恐惧寒颤会涌上心头。
真正的杀人和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傅长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将那条断臂踢开:“永远不要说这两个字。”——“抱歉”这种词汇在战场上,毫无任何的意义,你要么活、要么死,想活,就要杀人,否则你换你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秦子钧艰涩的点点头,他察觉的到所有人的尽力和虚弱,他们都累坏了,这是一场无法结束的战争直到将你身体里的最后一份力气榨干都可能还是既定的结局,他慌慌张张爬起身听到不远处的小将领们大喝着——退回城中!所有人退回城中——
是的,他们这是孤军奋战、实力悬殊,铜门关外还活着的人必须马上撤回到城里,他们还有一整座城池要固守,而不能再和徐纵牧的大前锋在这里如此焦灼的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