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衫每回将慕沉川的情况告知给他,快半个月了,那姑娘从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甚至连婢女都不肯见,她背着身子不言不语。
谢非予知道,慕沉川走不出这个阴霾,走不出这
个绝境,她将自己困死在这间屋子里,然后用仅剩的那点力气将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
有时候谢非予想过,慕沉川这般爱憎分明的女人,然她若真要恨他恨个透彻,便也就恨了。
他作下这个决定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再给他一点的时间和机会,就连谢非予这样的人物都很可能于心不忍,所以,他逼着自己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选择,亲手杀死慕沉川的孩子。
易晟的手握成了拳头,他从不知道眼前的人本应该遗世独立,甚视天下为无物,可是如今却落得如此优柔寡断的境地究竟是何等孽缘。
“您不应将他人之过独揽在身,”易先生老眼中也浑浊不堪,他拉扯着衣袖轻轻抹了抹眼睛,“先帝设了一个局,可总有人要破茧而出。”他的声音凛凛,这世上的阴谋诡计若都叫人得逞,那忠良烈骨何必在?!
蓝衫说的没有错,最天人交战无法原谅的,是谢非予自己,他不是神祗,不是妖魔,不是什么事都算
得到而无法出逃他的掌心,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了然于心坦然处之,他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
至少对于慕沉川,他不能。
所有的点尘不惊,所有的巍然不动,只有在如此深夜才会崩塌瓦解,男人的神色中有着自己不曾明白的沧然和哀愁,他告诉自己罪有应得——
苦痛来源于罪孽本身。
谢非予没有替慕沉川当去所有的刀枪剑戟,反而令她身陷囹圄。
那些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的算计和阴谋,终于还是得逞了,于公,谢非予无愧天地,于私,谢非予一败涂地。
易晟微微抬眼就能看到那男人正盯着那些散落的花瓣微微有所发呆,他袖下的指偷偷掐在了掌心,指骨修长发白,那是谢非予的克制难忍,并没有因为时间一点点的溜走,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而消散。
他看到谢非予撩起长袍,俯身捡起了被扔在角落的那朵从邬冕山带回来的芍药,如今花瓣干瘪闭合在了一起皱皱的化成了一小团,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将它
静静的搁置在慕沉川的枕边。
那姑娘的脸上只有些许的泪痕证明她曾经失控的情绪,如今的她安然入睡,睡梦里又会有什么?是曾经的过往,还是不愿再经历的病痛,刀枪剑戟会不会化作梦中的繁星半点刺痛眼瞳,易晟只知道,慕沉川自从醒来后,很安静。
那种安静很不寻常。
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嚎啕大哭,但是这种静谧却叫人更加心痛和遑遑不可,慕沉川爱憎分明,她一旦做了决定就绝无反悔的可能。
那曾经救她水火待她如至亲的祁昱修,保她护她,从不曾削减过半分的爱慕,可是呢,一朝背弃,慕沉川再也不会如旁若无事一般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