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穿过你的身体,亦好似穿过你的思绪。
傅长栖这一口灌下,竟也不再言语。
两人隔着长亭石桌看不远处那条缓缓流淌的河道,从浅绿到碧青,如今的天色的阴沉微有消退,河水未见几分清澈,偶有渔人撑着竹筏行于中央,带出的涟漪层层溃散,而对岸青山葳蕤,初春的桃花有了先发骨朵的迹象。
“既知无济于事,何必苦苦相求。”谢非予的声音就好像那些随着河流撩荡的涟漪,一层一层也同样能回应在你心底里,男人的嗓音不低沉不讥诮反而有着难见的些许感慨,面对傅长栖这样一个时常吊儿郎当的朋友,谢非予也很少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世人想要饮酒大醉,不过是为逃避煎熬,然一朝酒醒除了徒增时光消磨你依然还要面对那些抉择,傅
长栖可不应该是这般消沉醉酒的男人,他向来洒脱肆意,在朝廷那些各怀鬼胎的大人们面前不也混得个风生水起的模样,怎么看都应该是个位高权重的花花公子,适合泡在胭脂堆里花前月下。
而不是这般愁云惨淡,一个人独坐江畔,潦倒长亭。
傅长栖听闻了谢非予的话,他也仅仅是顿了顿手,紧跟着又灌了一大口,许是吞咽的太着急,还呛上了。
谢非予却没有上前,他顺了顺自己宽大的衣袖,袖上金丝交错,凤羽有着流光蔓延:“本王听说,你已经向陛下递交了请辞书。”
“恩。”傅长栖浅浅应声,这个枢密使的责任太重,容易压得人喘不过去。
谢非予的目光顺着河流上刚行过的渔筏,行行缓缓、顺流而下,可人生从不能如此飘飘摇摇随波逐流。
别看傅长栖表面风流浪荡,可是心底里又重情重
义,否则这一个多月来就不会是告病在家不理朝事,弄的几位御史大人怒气冲冲的都要去弹劾这个不干实事的枢密使大人,而现在呢,傅长栖的心里一直有着一副千斤重担,那是一条罪名。
作为陛下重臣,却反戈“背叛”了九五之尊。
这场天人交战即便有了分晓也从未令他的心里好过半分,甚至更加的为难焦虑。
“我这枢密使实在不称职,”这沉默凝重的气氛也令傅长栖有所不悦,他抛了抛酒坛子,索性嘴角一歪,“干脆引咎辞职,省得劳烦那些个御史大人天天追在我屁股后头骂。”傅长栖摆摆手,就好像终于能甩掉了一群跟屁虫。
“是本王…”谢非予难得微微垂下眼眸,有些话更是落在舌尖又觉得再多的言语也不能相谢和致意——是本王连累你了。
傅长栖却已经打断了谢非予的话:“不,王爷言重,”男人突得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我傅长栖为友也为君,应是无愧。”他将一旁搁置的烈酒坛子随
手挑着就丢给了谢非予。
傅长栖,应是无愧。
是啊,倘若他没有阻止九五之尊而是任由事态发展,那么结局也只可能是两个,谢非予机关算尽无法得生,作为傅长栖来说,看到谢非予落得一世骂名断头台见那是决然无法接受的——
傅长栖微微撇过脸就能看到那一身艳裳的男人端端一坐也似有着灼灼光华,谢家王爷若是就此殒命,那大约才是上天不公,傅长栖很清楚为什么从芈鹿回来的常简和史中在文书中一次又一次的替谢非予辩解、替谢非予求情,因为这个那人用有一种很古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