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盛夏暑日,烈阳炎炎。
可对于流放的犯人来说,谁都没资格说个不字,这一路上大多走的官道,路上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的行人客商,指点的手脚鄙夷的目光,谁也没有少受。
若是运气不好夜宿山头也是常有,偶尔赶上了好时辰,有个驿站歇脚已经是最好的时光,当然,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安排房间,后院、柴房,更甚者马厩里挤一夜便是最好的了。
就像现在,所有人一身的狼狈狼狈不堪,烈日午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令人猝不及防,押解的官兵们一合计索性就近选了个驿站休憩。
马厩旁的柴院,四面透着风,闷热的夏夜混合着马匹闷哼低鸣,令人作恶的气息充斥在鼻息间。
蜷缩在墙角的几个囚犯嘴里发出两声呻吟却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慕沉川微微喘息口气舔了下干涸裂开的唇角。
她知道流放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北魏律法日行五十里乃是下限,官兵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累了、是不是乏了、渴了、饿了,能有命已经皇恩浩荡。
那些痛苦的呻吟声都是被拳脚相加过的,衣
衫褴褛、沉默不语,看到的只有星夜兼程去一个荒芜之地继续接受苦役的命运。
她的指甲掐进了身旁的泥土,指腹捻着干涸的沙石土壤,她想她知道四意为什么得知自己被流放时会如此难以接受,流放是活着最后的刑法,让你用尽时间去一个不毛之地生不如死,它消磨你的意志,折磨你的勇气,甚至不给你一星半点的希望。
看看这些人的脸上,早就没有了生活的念头,明日阳光绽开,绝不会比今天更好过,这大半月下来,慕沉川看得明白。
她的目光挪到一旁空落的位置,一个月尚未至这行人中已经死了一个了,她听到那些窃窃私语,说那位大人原本官拜五品,却因为行贿受贿犯了欺君大罪,整个府邸的男女都早已充了军,就剩下他一个被判流放不死之罪,就在昨日因为出言相抗被押解的官兵活活打死了,尸体就扔在荒山野岭。
谁要是不老实,下场就和他一样,朝廷命你们三个月之内都要到函厔,耽搁了时辰那就是所有人一起掉脑袋!
官兵们一句句就如同当头棒喝,谁还敢再说多半句话,到时候回复朝廷不过“这个不堪重负跳崖自尽”,“那个不堪重负跳湖自尽”,谁还会来跟你追究这些本来就该死的囚犯是什么缘由。
慕沉川的指甲掐出土壤中一叶青草,她垂下
眼眸,将青草叶含在口中,有些细细的水润气息,她把咀嚼过的草叶吐了出来捻成一团按压在早已起了水泡的脚上,磨的半破的鞋履也同样将水泡磨烂,血迹被尘土掩盖,只有疼痛提醒着自己伤口从未愈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