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颜宓最近的周氏更不自在。她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老太太是不是说了我的坏话?”
颜宓板着脸说道:“母亲误会了。老太太只是关心我和安然,问了问在山里面的日子。至于其他的,并没有提起。母亲特意问起此事,难不成是出事了?”
“没有的事。哪里出事,无稽之谈。”周氏连忙否认。却是欲盖弥彰。
宋安然瞧着这一幕,心头疑惑。看样子他们不在国公府的这段日子里,国公府的确出事了。不过事情似乎被瞒了下来,所以周氏的态度才会如此奇怪。
宋安然暂时压下心头的好奇心,继续看颜宓同周氏如何打机锋。
颜宓挑眉,说道:“既然没出事,那母亲为何如此紧张。似乎都出汗了。”
周氏急忙抬手擦拭额头,果然出汗了。
周氏一脸尴尬,心里头又惊又怒又担心。
周氏轻咳两声,“大郎,你一去就是一二十天,期间连个问候都没有。一回来就疑心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儿子只是关心母亲,担心母亲身体。母亲发这么大的火气,果然无论儿子做什么,在母亲眼里都是错的。”
颜宓低头,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
周氏心头一突,难得的竟然会不好意思,还有点内疚。
周氏语气和缓地说道:“大郎,你误会了。母亲怎么会冲你发火。你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母亲自然是盼着你好。
你不在的这一二十天,母亲天天想你,想到茶饭不思。就是担心你在山里面吃不好住不好。你说说你们小两口,去哪里不好,偏要去山里面。
住进山里面,下一趟山多麻烦啊。想吃点好吃的,都没办法。而且山里面蚊虫多,水汽重,那地方真不是住人的好地方。
以后要出去散心,就去我们国公府在城外的庄园。至于山里面个温泉小宅……”
说到这里,周氏朝宋安然瞥了眼。眼中全是冷意,没有半点温情。可见周氏打心眼里就不待见宋安然。
当然,宋安然也不稀罕周氏的待见。
周氏语气也跟着冷下来,说道:“大郎媳妇有钱,也别糟蹋到山里面去。不如多置办几顷田地,为子孙后代打算。花费那么多银钱,就为了泡几天温泉,那多浪费。听说你们还特意修了一条进山的路?天啦,果然是钱多没地方花吗?”
周氏话里话外,全是对宋安然的嫌弃。
嫌弃宋安然不懂精打细算,不懂勤俭持家。
宋安然则含笑看着周氏,不发一言。这种事情无需她出面,颜宓就能替她解决。
颜宓脸色沉了沉,说道:“母亲,温泉在山里面,想要去山里面泡温泉,自然要开一条进山的路。再说这是安然在娘家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母亲就不要多虑了。”
言下之意,宋安然在宋家的时候花钱搞温泉小宅。不管花费多少银钱,既然宋大人都没吭声反对,周氏就更没资格挑三拣四。
就算宋安然继续在温泉宅子上面投钱,花的也是宋安然的嫁妆。嫁妆属于宋安然的个人私产,周氏更没有指责的余地。
宋安然自己的嫁妆,自然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周氏心头憋气,别提多生气了。
颜宓这混账小子,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当然,颜宓没娶媳妇的时候,对周氏也没顺从过。
周氏揉揉眉心,忍着怒意,柔声说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们两句。你们小年轻,总觉着银钱来得容易。殊不知将来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等你们有了孩子后,难道不要替孩子攒下一笔银钱吗?要是姑娘,还得给姑娘攒一笔嫁妆。另外,我们国公府的铺子和田庄这几年的收成只能说一般。
这两年我虽然不管家,却也知道家里面银钱已经有些紧张。说不定等到下半年就要开库房吃老本。
还有你们二婶娘三婶娘根本就不是当家理财的料,国公府交到她们手上,迟早会被败光。
我也是未雨绸缪,替你们小两口打算。你们手上要是有闲钱,与其投入到那些华而不实的温泉宅子里面,
不如多开几个铺子,多买点田地。好歹也能有点出息。将来还能留给子孙后代。我这些话都是一心一意替你们着想。你们要是不领情,那就当我没说过。”
颜宓说道:“母亲误会了。母亲的好意,儿子是明白的。儿子以后会多注意这方面,争取多攒点私房。”
周氏总算笑了起来。
宋安然看着这一幕,听到周氏的一番话,心头暗自想着。周氏毕竟是当家太太,管了一二十年的家。非二太太三太太能比。
也就是这几年,周氏因为颜飞飞越来越糊涂。但凡周氏不钻牛角尖,将精力都花在自家人身上,周氏的日子绝对不是今天这副模样。
当然,要是周氏像过去一样精明厉害,继续做当家太太,宋安然的日子肯定没现在舒坦。说不定真要到周氏跟前立规矩。
周氏笑道:“你能听进为娘的话,我心里头就高兴了。”
说完,周氏咳嗽了两声。
颜宓关心地问道:“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周氏挥挥手,不想说话。
夏嬷嬷赶紧上前,说道:“启禀世子爷,大夫说夫人是郁结于心,受刺激过度,才会病倒。想要病好,就得静养还不能受刺激。”
不能受刺激?这是在提醒他不能追究道婆的事情。
颜宓挑眉冷笑,说道:“母亲,儿子已经命人去请太医。等太医来了,给母亲好好检查身体。无论是吃药还是静养,总之要让母亲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我没大碍,不用麻烦太医了。”周氏轻咳两声说道。
“那不行。母亲身体重要,生病了岂能不请太医。”颜宓说一不二,不容周氏反驳。
周氏盯着颜宓,过了会,她笑了起来,“我儿孝顺,我很欣慰。”
宋安然暗自咋舌。比起最初那几面,周氏显然冷静了下来。
第一次看到周氏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宋安然心里头是不安的。她担心周氏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而且颜宓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明明是关切的话,可是宋安然却从中感受到一丝嘲讽。
也是因为宋安然熟悉颜宓,才能察觉颜宓话语中的嘲讽之意。
至于周氏,一心一意地认为颜宓同她亲近。果然只要她肯放下身段,闻言细语地同颜宓说话,颜宓就会自觉地亲近她这个生母。
等到将来将颜宓笼络住,届时想做什么都成。
至于道婆的事情,周氏心里头还保留着一丝侥幸。或许颜老太太顾忌脸面,并没有将此事告诉颜宓。毕竟颜老太太连国公爷都没告诉。
周氏有心同颜宓亲近,想要修复同颜宓之间的关系。于是伸出手,握住颜宓的手。
颜宓却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他不乐意同周氏亲近。
被伤害的感情,不是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修补好的。
颜宓嘱咐夏嬷嬷好生照顾周氏,又让周氏安心养身体。等会太医来了后,他会亲自过问周氏的病情。
接着,颜宓就打算起身告辞。
周氏心有不舍,“大郎,为娘见了你就高兴。为娘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今儿你再陪为娘再说会话。一会再派人将四郎叫来,我们母子三人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岂不美哉。”
“母亲的身体需要静养。儿子留在这里,岂不是耽误了病情。等改日母亲身体养好了,儿子和四弟再来陪母亲说话。”
颜宓语气柔和,态度却极为坚定。
周氏眼珠子一转,心知留不住颜宓,于是开口说道:“那不如就让安然留在这里侍疾。”
宋安然暗自冷笑,周氏真要留她侍疾,后悔的人肯定是周氏。
只见颜宓说道:“母亲,儿子还要和安然一起去给父亲请安。侍疾的事情,不如儿子另外安排几个得力的仆妇过来。”
周氏脸色微变。颜宓护宋安然护得这么紧,让她极为气闷。
周氏差一点就要冲颜宓发火。不过想到自己的计划,最后还是将这口气忍下来了。
周氏摆摆手,说道:“罢了。让安然来侍疾,万一过了病气给她,也是麻烦。我这里不用添人,有夏嬷嬷和心腹丫鬟们伺候,足够了。”
“儿子听母亲的,暂时就不给竹香院添人。等将来母亲要是觉着人手不足,我再给母亲添人。母亲保重身体,儿子就先告退。”
“儿媳告退。”
宋安然跟着颜宓出了卧房。
两人一走,周氏就冲夏嬷嬷怒道,“你看见了吗?宋安然那张脸,我恨不得撕烂了她。”
“夫人息怒。其实少夫人也没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做,本身就是错。她身为儿媳妇,我都提出让她侍疾,她要是识趣就该主动站出来,应下这件事情。
结果你看她干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干,就让大郎帮她找借口推脱此事。她就躲在大郎身后看热闹。
宋安然这贱人根本就是个内里藏奸的。我真担心大郎被她蛊惑了,以后凡事都听她的,那可怎么得了。”
周氏气喘吁吁,也是气的不行。
她做婆婆都拉下脸面,结果做儿媳妇的却端着架子。周氏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闲气。唯独在宋安然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真是气煞人也。
夏嬷嬷想劝周氏息怒,可是周氏怒火上涌,哪里熄得了。
整整骂了两刻钟才算消停。
只是这样一来,周氏的病情又加重了。
等到太医过府,替她诊脉,当即就唬了一跳。赶紧改了药方,加重了药效,让下人煎服给周氏服用。
期间颜宓倒是来看过周氏一次。至于宋安然,没在周氏面前露面,只是站在屋檐下安排下人们的差事,顺便敲打竹香院的下人。别以为周氏生病了,又被国公爷软禁,大家就可以偷懒。
谁要是敢在周氏生病期间乱来,就算宋安然不收拾她们,颜宓也不会放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