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宓同宋安然在山里面一共住了二十多天,快到四月的时候启程下山。
一路顺利回到国公府。
先回遥光阁洗漱换衣,然后再去上房见颜老太太。
分别二十几日,颜老太太怪想念颜宓的。见了颜宓,就招手让颜宓到身前说话,仔细询问了在山里面的生活。
得知小两口在山里面的日子过得挺有野趣的,颜老太太也替他们高兴。
然后颜老太太打发了宋安然,独留颜宓在身边说话。
很明显,颜老太太有些私房话要单独同颜宓说。
宋安然起身,笑着说道:“那孙媳妇就先回遥光阁。晚一点,再和夫君一起去拜见婆母和公爹。”
“去吧。在山上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总算回来了。抓紧时间,赶紧将遥光阁收拾出来,你自己的嫁妆也要安置好。”
颜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宋安然笑道:“儿媳听老太太,这就回去料理内务。”
宋安然和颜宓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带着丫鬟们离开了上房。
等宋安然走后,颜老太太又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
等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人后,颜老太太才开口说话。
“大郎,你母亲病了。”
颜宓蹙眉,显然是不相信周氏会生病。
颜老太太加重语气说道:“这回是真病。”
颜宓挑眉,心头不太明白。周氏病了,颜老太太为何会要特意关起门来,偷偷告诉他。莫非周氏的病很蹊跷吗?
颜老太太继续说道:“你母亲还在为飞飞过世的事情记恨着。”
这一点颜宓清楚,可是依旧不能解释颜老太太为何关起门来单独说周氏生病的事情。
颜老太太叹气,“大郎啊,不是老身说你母亲坏话。你母亲为了飞飞,真的魔怔了。”
颜宓挑眉,“是出了什么事吗?还请祖母明示。”
颜老太太压低声音,对颜宓说道:“前段时间,你母亲借口身体不好,让人请了道婆进府。一开始老身也没在意。结果那个道婆接连三四天进府,一进竹香院就是三四个时辰。
老身总觉着这件事情不对,就派人去查了那个道婆。原来那个道婆私下里以巫蛊咒人赚钱。你母亲将那个道婆请到府里,我真不敢想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母亲好歹也是国公夫人,老身总要给她一点体面,就没让人去搜她的屋。只让人将她看管起来,不准那院子里的人出院门一步。
另外老身让人将那个道婆抓了起来,就关在地牢你。老身就等你回来亲自审那个道婆。看看你母亲究竟在谋划什么事情。”
颜宓紧蹙眉头,道婆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那个道婆只是普通的道婆,讲讲经文之类,也没什么。偏偏那个道婆以巫蛊咒人赚钱,就不得不防周氏想行巫蛊之术。
自古以来,凡是巫蛊之案,必然会牵连一大片,死一大片人。最有名的莫过于汉武帝废太子,起因就是巫蛊咒术。
可见巫蛊咒术真正是害人匪浅。
周氏身为周氏女,国公夫人,自小被人精心教养长大。以周氏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巫蛊咒术的危害。可是周氏依旧同那个道婆来往,可见在周氏心目中,已经没有家族丈夫儿子,只有一个死去的颜飞飞。为了颜飞飞,她不惜将国公府陷入巫蛊大案中。
遇到这么一个母亲,颜宓也很气愤,很无奈。
难怪老太太要关起门来同他说这件事情。
颜宓沉下心来,问道:“老祖宗,此事可有告诉我父亲?”
颜老太太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除你之外,老身并没有告诉第二个人。你父亲大约知道你母亲又犯了事,只是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你父亲同你母亲冷战,要是知道了你母亲同道婆行巫蛊咒术,只怕你父亲不会再容忍你母亲。届时无论是休妻,还是将你母亲送到庵堂内居住,对你还有四郎都有严重的影响。
为免你被动,老身先将事情瞒下来,就等你回来审问那个道婆。要是你母亲和那个道婆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此事就算了,以后小心防范着就行了。
要是你母亲和那道婆真的在行巫蛊咒术害人,大郎,你身为世子,必须拿出一个章程来。既能解决问题,又能堵住你父亲,让你父亲不至于不顾你们兄弟二人对你母亲下毒手。”
颜老太太这番举措,全是替颜宓还有颜定两兄弟考虑。可见慈爱。
颜宓心中感动,干脆跪在地上,先给颜老太太磕了三个头。然后才重新站起来,坐在颜老太太身边。
颜宓对颜老太太说道:“老祖宗,一会我先去见母亲。老祖宗放心,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会同母亲对质。等晚上的时候我会亲自去审问那个道婆。父亲那里,我也会亲自五说明白。”
“你能明白老身的一番苦心就好。”
接着颜老太太又说道:“老身听说你你媳妇十岁就开始管家理事。在宋家的时候,宋家里里外外都由她打理。
当初宋大人被下诏狱,据闻宋家捐献了几十万两银子给先帝修缮宫殿,宋大人才得以走出诏狱,官复原职。
宋家因为此事,伤筋动骨。大家都以为宋家自此以后会一蹶不振。可是没想到,宋大人竟然会有魄力将宋家的产业全部交给你媳妇打理。
宋家产业在你媳妇手里,不仅没有缩水,短短几年时间还翻了一番。比起以前越发富贵。可见你媳妇是个管家理财的好手。
我们国公府家大业大人口多。祖宗几代人积攒下来的银钱,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一代又一代人的消耗。这不,昨儿你二婶娘还来老身跟前叫穷。
说去年年底下面铺子庄子送来的收益,已经花费了五成。今年才刚开始,去年的收益就已经去了五成。再不想办法开源节流,再过几年我们国公府就得跟那些破落户一样寅吃卯粮。
老身就想着,干脆让你媳妇出面掌家。你媳妇是世子夫人,又是我们颜家的宗妇,由她掌家,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一个,你媳妇本事了得。她来掌家,老身相信,就算国公府攒不下金山银山,至少能够让府中银钱宽裕一点。
以后你们兄弟走仕途,需要人情打点,也不至于公中银钱不凑手。大郎,此事你意下如何?”
颜宓想了想,没立即给颜老太太答案,他说道:“老祖宗,这件事情孙儿需要和安然商量一下。这么大一个担子,她一个人未必担得起来。再说,二婶娘和三婶娘那里肯定不愿意将管家权交出来。”
颜老太太挥挥手,说道:“你二婶娘,还有你三婶娘那里,你不用操心。老身让她们交出账本钥匙,她们敢不交。
大郎,老身也知道将这么一副重担交给你媳妇,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她要是做好了,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
她要是做不好,这府里难免会有人说闲话。但是,大郎你是国公府世子,以后整个国公府的前程都要落到你的肩上。
你媳妇是世子夫人,她迟早也要担起这副重担。与其等到让你二婶娘三婶娘将这个家败光的时候才挑起这副重担,不如趁着还有点积蓄的时候接手。
如此一来,你媳妇也有腾挪的余地,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说是不是?”
“老祖宗的话孙儿都明白。孙儿会和安然好好商量,先拿一个章程出来。”
颜宓掷地有声地说道。
颜老太太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大郎是有担当的人。掌家的事情宜早不宜迟,你和你媳妇早早商量好了,也能早点接手。趁着今年开始,现在接手还能做点实事。”
“孙儿明白。孙儿先告辞。”
“去吧。去看看你母亲,同你母亲好好说话,莫要刺激她。”
颜宓点头,“孙儿晓得。孙儿不会刺激她。”
颜宓离开上房,先回遥光阁,同宋安然汇合后才去竹香院见周氏。
偌大的竹香院冷冷清清的,院门口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再看院内,丫鬟婆子们俱都无精打采的,一点盼头都没有。如今的竹香院俨然成为国公府最冷清的院落,却也是最奢华的一个院落。
周氏当家十几二十年,弄了不少好东西到竹香院。如今那些用公中银钱购买来的好物件,全都成了周氏的私房。就连国公爷轻易都动不得。
宋安然跟在颜宓身边,走进竹香院,瞬间引来竹香院下人的热切目光。
她们盼了许久,总算将世子爷还有少夫人给盼回来了。有这二位在,无论如何竹香院每天还是有点人气的,多少也有一点盼头。
夏嬷嬷从屋里迎了出来,“奴婢见过世子爷,见过少夫人。”
“起来吧。”颜宓板着一张脸,极为严肃。
夏嬷嬷看着颜宓的脸色,小腿直打哆嗦。颜宓这样子,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夏嬷嬷又朝宋安然看去。宋安然神色平静,从她脸上是什么内容都看不出来。
夏嬷嬷没敢多看,躬身将二人迎了进去。
周氏躺在床上,卧房里是浓郁的药味。吃了一半的药碗就放在桌子上。可见周氏是真的病了。
再看周氏,面目憔悴,脸颊凹陷,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还带着血丝,短短时间头上竟然有了白头发。
周氏身上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襦裙,显得大了,袖子空荡荡的,而且显得老气。平白的就让周氏看上去老了五岁不止。
当初宋安然和颜宓离开国公府的时候,周氏还是中气十足,一副长寿之相。这才多少天,周氏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
宋安然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上前给周氏请安行礼。
周氏看着颜宓,又看看宋安然,眼中总算有了一点点光彩。
她虚虚抬手,虚弱地说道:“你们回来了。见过老太太了吗?”
宋安然在周氏面前尽量不说话。一应事情还是让颜宓去应付吧。宋安然只要躲在颜宓身后就行了。
颜宓在床前小凳子上坐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子已经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说了会话。然后直接来见母亲。”
周氏眼巴巴地望着颜宓,显得很无助,又有几分忐忑不安,还有一点点心虚。
她小心试探道:“老太太同你说了什么吗?”
颜宓暗自冷笑,面上却格外严肃,浑身散发寒气。这要是三伏天气倒是挺舒服的。可如今是暮春,还没有热到需要寒气降温的地步。颜宓散发寒气,着实让人不舒服。
一旁的夏嬷嬷就一直在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