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战争,勋贵武将出动了十分之七八,而且都是各家各户的精英人才。这些人要是都死在草原上,那么大周的武将培养也就断了传承。
十几年,二十几年后,如果发生战争,又有谁能领兵作战?女儿似乎说得远了点。那就说当下,如果那十几万大军全都饿死在草原上,父亲以为西戎会怎么做?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西戎王只要脑子没废,就一定会带领残存的势力进攻大周边关。届时又有谁能领兵打仗?
届时熟悉草原战场的兵将又从哪里来?或者女儿该问一声,到时候大周还有能和西戎作战的兵将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尽管定国公还在京城,还能带兵打仗,可是他手底下无兵,靠他一个人他怎么打?届时生灵涂炭,老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个人会怎么做?他会为了自己的位置,同西戎王苟且。届时,父亲辛辛苦苦,殚精竭虑攒下来的国库银子,就会白白地送给西戎,壮大西戎的势力。
以后每隔三五年,当西戎人没粮食吃了,没钱花的时候,他们就会带着骑兵到边关肆虐。
大周这边只能望风而降,然后献上金银财宝,希望西戎老爹手下留情,拿钱走人。如此屈辱,如此无能,父亲愿意吗?父亲愿意和那个人一起苟且吗?
如果父亲愿意和朝堂上的文官武将一起苟且,那这番话就当女儿没说过。不过女儿不愿意苟且。父亲不帮忙,女儿就靠自己的能力救出那三路大军。”
“靠你的能力?你有多大的能力?”宋子期怒斥宋安然,“我并没有说要放弃那十几万的将士性命。那十几万人的的重要性,你都能知道,我难道能不知道。”
宋安然顿时转怒为喜,“父亲的意思是放弃太子?竭力营救深入草原的部队?”
宋子期长叹一声:“我实在是不愿意将太子殿下往险恶之处想。实在是因为平日里,太子殿下做事都喜欢与人为善,处处留一手。
以前我嫌他手段不够干脆果断,可是如今我更喜欢他真的有一颗善心,我真的希望火烧粮草和他没有关系。
可是火烧粮草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蹊跷了,让人不得不怀疑太子殿下。就算这件事情不是他授意,十有事先他也知情。
就算事先他不知情,事后他也没有阻拦,更没有拆穿那些人的阴谋诡计。”
宋安然严肃地对宋子期说道:“父亲不用再感慨了。时间宝贵,父亲赶紧做决定吧。如果支持太子,那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十几万的将士死在草原上。
而且太子继位,太子妃转眼就会被放出来。父亲可别忘了,太子妃对女儿极为不满,她一出来,首先肯定是施加压力,逼着父亲将女儿嫁给萧译。
之后就是栽赃罪名,弄死女儿,然后再借口弄死我们宋家全家上下。总归太子妃上位,对我们宋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且以太子的能力,也无法力挽狂澜,将西戎骑兵挡在边关之外。那之后的情况,女儿不敢深想下去。因为女儿有可能被东宫那一家子送到草原和亲。
父亲别以为女儿是危言耸听。以东宫那一家子的做派,以太子耳根软的特点,只要西戎人开口提出和亲,女儿就有可能被送到草原和亲。父亲绝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对不对?”
宋子期表情凝重,“为父没想到你会想这么远。先不说太子如何,先说如何救人吧。你在西北安排了两百万斤的粮食,有了这些粮食,只要能及时运到草原深处,就足够救人了。
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将这些粮食,名正言顺的送出关。这件事情不太好办。西北各处关口如今都掌握在太子殿下手中。
太子一声令下,以四海商行的那些人,只怕一粒粮食也别想送出关。不仅如此,只怕连性命也会丢在边关。”
宋子期所说的问题,也正是宋安然担心的。这也是为什么宋安然要来见宋子期的原因。
那些粮食,没有朝廷的手令,真的有可能一粒都运不出去。
宋安然看着宋子期,问道:“父亲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能不能以朝廷的名义运粮?”
“那如何解释那两百万斤粮食的来历?以个人名义送粮救人,而且一送就是两百万斤,这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宋家也会背上邀买人心的罪名。届时,不死也得死。”宋子期板着脸说道。
宋安然咬牙,“可是从京城运粮去边关,根本来不及。等粮食运到的时候,那些人早就饿死在草原上了。”
运送粮食是一件极其辛苦又漫长的工作。不像后世有火车有飞机。这个时代,运送粮食全靠牛马和人力。一天走几十里路,几百里几千里得走多长时间啊!
如今,能救人的粮食只有宋安然提前安排在西北的那两百万斤粮食。只要有朝廷的手令,那些粮食即刻就能运送出关。
宋子期沉吟片刻,说道:“安然,你先别急。这件事情肯定有解决的办法。首先,我们得找一个有分量的人出面。”
宋安然细想一遍,“父亲的意思是说找鲁郡王和按郡王出面吗?”
宋子期摇头,“这两位王爷资历威望都不足以堪当大任。倒是韩王府世子,或许有用。韩王跟随在陛下身边,如今正处于生死关头,他肯定愿意和我们合作。”
“我估计他更愿意留在京城监视东宫。”宋安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子期笑了起来,“安然,想要救那十几万性命的人,全京城不止我们父女二人,还有无数老百姓和朝廷文武官员,以及勋贵武将的家人。
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就算某些人执意保住太子,至少表面上也不得不做出退让。我一会就安排人去联络。”
“父亲还是没和女儿说该怎么将存在西北的粮食运出去。”
宋子期笑了笑,说道:“最迟明天,我会拿到朝廷批文,到时候,你让人骑快马到边关送批文,让人将那些粮食送出关。”
宋安然提醒道:“父亲还忘了一件事情,我们没有向导。没有向导,粮食就没可能送到三路大军的手里。”
宋子期严肃地说道:“我说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太子。而且太子在边关经营的时间短,他不可能控制所有人。
没有朝廷批文,你们送不出去一粒粮食。但是没有朝廷批文,你们肯定能找到愿意带路的向导。进入草原的十几万大军,很多人的亲人就住在边关,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向导。”
宋安然点头,“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就是要分兵两路,一路拿批文送粮出关,一路则负责将京城的粮食运送到边关。父亲,女儿想去西北,请父亲允许。”
宋子期板着脸训斥,“你胡闹!西北苦寒,岂是姑娘家能去的。而且你不是最不能吃苦吗?你受得了西北那里的气候吗?到了那里,别说点心茶水,连口蔬菜都难得吃上一口。更别想每天锦衣玉食的生活。”
宋安然昂着头,一脸倔强的模样。
宋子期大感头痛。他厉声质问宋安然,“你去西北能做什么?能帮上什么忙?你去西北不拖后腿就算是能干。”
宋安然说道:“父亲,女儿有必要去西北。这么大的事情,那么多粮食,必须派一个能镇场子的人前往。朱敬不行,张管家不行,洗墨洗笔他们身份太低,镇不住那些人。
唯有女儿,身为四海商行的东家,身为宋家嫡女,身为晋国公世子的未婚妻,这些身份足以镇住某一部分人。有女儿同那帮人周旋,就可以给大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宋子期拍着桌子,怒道:“你说的这些理由都没有。宋家没有镇得住场子的人,朝廷总有人能镇得住场子。
大不了,请两位侯爷国公爷出面,让他们前往西北,就不信镇不住那帮人。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去草原寻找颜宓。
你简直是乱来。为了颜宓,你连命都不要了吗?颜宓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比我比家族比起安杰还要重要?”
宋安然低下头,恳请道:“请父亲成全。”
“我不能成全你。这件事情太过冒险。”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那父亲打算派谁去西北?莫非真要请那些身体已经被掏空的侯爷国公爷出山吗?他们也只是名头比较响,轮到做事,他们十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女儿一个人。
而且那些人老奸巨猾,心思不纯,说不定到了西北,被人威胁几句再给点好处,就投降变节。”
宋子期冷笑一声:“那些人不合适,你就更不合适。你一个姑娘家,纵然身份高贵,到了西北那个男人世界,屁都不是。没人会给一个姑娘面子。”
宋安然一脸倔强不服气的模样。
宋子期冷哼一声,“别以为我说的假的。这些情况你可以问洗墨,洗墨跟着我一起去西北,西北的情况他是亲眼见到的。”
“那容秀呢?”宋安然反问道。、
宋子期呵呵冷笑两声,“你真以为靠容秀一个人,就能带兵打仗吗?没有吴国公的支持,没有容玉替他杀人立威,
容秀就算天纵奇才,就算武功天下无敌,那些兵油子也不会服她的管。
安然,西北不是京城,不要拿京城的眼光去看待西北。就像你对容玉说的,不要拿西北的手段用在京城。
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互通之处。而且比起能力威望和手段,有一个人比起你更合适。”
宋安然问道:“父亲是指萧训?”
宋子期点头,“萧训身为韩王世子,有能力,有威望,而且还在西北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对西北极为熟悉。只是为父担心,他如你所说的那般,不舍得离开京城。
如今正是东宫和韩王府争位的关键时刻,萧训身为韩王府的主心骨,肯定更想留在京城,监视东宫的一举一动。”
宋安然挑眉一笑,“父亲还忘了一个人。韩王府除了世子萧训,还有小公子萧诺。据女儿了解,萧诺也曾在西北从军。而且他性子横冲直撞,由他出面去对付边关那群人,女儿以为是合适的。”
宋子期点点头,宋安然说的也是一个办法。
此时,洗墨在外面敲响房门。
宋子期对门外喊道:“进来!”
洗墨推门进来,躬身说道:“启禀老爷,府中来人禀报,韩王府世子驱车拜见二姑娘。”
宋安然很意外,洗墨用的竟然是‘拜见’二字。
宋安然从洗墨手中接过拜帖一看,上面果然写的是‘拜见’。
萧训那是什么身份,那是韩王府的世子,正儿八经的嫡长皇孙,身份尊贵无比。宋安然是什么身份,官宦家的嫡女、
这两个人见面,萧训完全不必如此低姿态。
不过萧训摆出这样谦逊的姿态,可想而知,韩王府已经着急到何种程度。
宋安然将请帖交给宋子期,问道:“父亲,我们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