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得起兴,整个人挣扎着要起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没听见常六带着哭腔的回答。半梦半醒之间,只有一双手安抚了他,细细的,轻轻的,还有一声笑,也是细细的,轻轻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在睡觉,除去含糊的呜咽,一个字都不曾说出来。
等到清醒过来,眉骨上的那处伤已经开始收敛,半张面孔渐渐消肿,左眼还是睁不开,但热度退了,人又活过来,野草烧不尽似地。
龙套班子离开了上海,连带着常六也走了,八仙桥弄堂里的那个三层阁有新的演员搬进去住。钟庆年过去交涉,总算给他留了个角落,铺一条席子,睡着养病。
那时,欣愉和知微还是每日上半天的学,散学之后又多了一件任务,中午和晚上两顿,分出一点饭菜,送到八仙桥那里给他吃。
欣愉做事仔细,把饭菜装在一只蓝边大瓷碗里,碗口扣上个碟子,两只手一路捧着过去。见他吃得一粒不剩,下一顿便尽量再多装一些。
知微却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在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揶揄着道:“你帮着你师父骗我们钱,结果呢他拿到钱不给你治伤,你病的要死,就干脆不要你了。你后面那几个二三四五六是不是还得改名字原来叫王二的,现在叫王一,张三变成张二”
林一埋头扒饭,吃完躺下便睡,心里说:我落到今天不就是因为你,居然还有脸提
欣愉感觉得到这种情绪,不大敢跟他讲话,总是默默等他吃完,默默收拾碗筷,临走之前才凑过去看看他的伤口,轻声地问:“还疼吗今天有没有比昨天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