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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所许诺的那般, 只要孤去找,便总能看见大哥哥的身影。

隔日的饭菜会在前天的傍晚从那小小的老鼠洞中送来。而当孤睡醒的时候, 饭菜都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大概是在孤睡着的时候去做的。大哥哥会站在一旁看着孤穿衣洗漱,会带着孤在小院子中绕圈跑步,然后等到孤浑身都是汗,弯腰抱着孤回屋。

虽然没有了过往那些奢华的日常, 没有了跟在身后卑躬屈膝的仆从,但是这样的日子却让人觉得开心。就好像是从一个手脚残废的人, 进化成了一个长着手脚, 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人。

这是大哥哥说的, 感觉还挺有道理的。

大哥哥知道很多事情,孤所有的问题他都能回答孤, 他看起来比先生更加的博学多识。虽然每当孤这么说起的时候,大哥哥总是那么一副颇不赞同的模样, 直言他怎有资格与太傅相比拟。可在孤看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大哥哥,远比言辞闪烁的太傅更加博学。

早饭过后, 大哥哥会教导孤如何收拾桌子,帮着孤从后院的井中打水洗碗,然后用那些废水浇灌院子中的土地。大哥哥说他在那片土地的某一处埋下了种子,而哪里能长苗,是否会成活,就全靠孤的浇灌了。

孤虽然对花没什么感觉,但是这样探宝一般的行动还是很有兴趣的。每天将院子浇一遍,等着有一日早晨,能够看见小小的嫩芽从土地中苏醒。然后看着这株幼苗慢慢长大,看着这幼苗植根这片土地,变的绚丽,变得耀眼,变得无法撼动。

将盘子放在老鼠洞的门口后,便是枯燥无聊的认字。大哥哥对催着孤学习这件事儿上,有着孤不可理解的执着。他说孤不能什么都不懂,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纵着孤,唯独读书写字不可以。

他说,不认字的话,孤就没有将来。

这话说的很奇怪,过去先生还在的时候,总说外面不认字的人很多。他说宫墙之外的人,与孤一般不尊圣贤书的由很多。即便是不认字,不识字,那些人也活了下来,他们不过是没有认字的那些人,活的更好罢了。

若是这样,孤又为何要认字呢?

只要活着不就好了么?

去问大哥哥为什么的时候,大哥哥看起来有些失落,他瞧着孤的眼神也很奇怪。孤从他的眼神中,寻得了阿姐的影子。可是仔细看去又似乎只是孤的错觉。

阿姐曾说过,她是年幼时家中贫苦,不得已才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而后颠簸飘零几经转手才遇见了母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要说家里有谁,就连家在哪里,她都也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想去寻了。

大哥哥长得也和阿姐不像,没有阿姐好看,也没有阿姐能说会道。但是那一瞬间,孤在大哥哥的身上看见了阿姐的影子。

“就当是仆下幼年时的愿望吧,”大哥哥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格外温和好看,“那时想要识字却没有条件,等有了条件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如今看着小殿下,便总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殿下。”

“过去父皇也经常这么说。”大哥哥搂着孤,抓着孤的手告诉孤如何落笔。只是他不曾亲手写字给孤看,只是会一遍又一遍退到远处,然后再上前纠正孤落笔的方式。而后拿着不知哪里寻来的破旧字帖,端放在孤的面前。

陪着孤一遍又一遍,用水在木桌上绘字,告诉孤这个字是什么。

虽然对于每日一百遍的重复写字颇为不耐,可如果大哥哥想要孤这么做,孤总归是不忍让大哥哥失望的。孤想要看大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如果孤顺着他,那么大哥哥就一定就舍不得孤,会一直都陪在孤的身边。

去掉了识字,大哥哥会放着孤在院子里玩闹,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孤坐在门栏上,抱着腿去看大哥哥在院子中演武。大哥哥习剑,武起剑的样子不像是他往日柔和的模样,反倒是气势凛然,锐不可挡。

他有一把非常古朴的剑,虽然孤真的很想用‘破旧’去形容那柄剑,可大哥哥每次听见孤用这个词形容那剑时,都会不开心。虽然孤真的看不出那黑漆漆好像站着墨没有洗净的剑,有什么好的。

他没有表达出来他的不开心,可是孤就是知道。所以孤不再用这个词,因为顾不想要大哥哥不开心,孤只想要他每日都对着孤笑,教孤认字,给孤讲故事,或者听孤讲故事。

日子总是这么过的,虽然院子小小的,可是有大哥哥,却也是快乐的。

孤开始怀疑母后的话,她说孤做了五年的太子,便要偿还五年的罪责。她说孤过去得到的,总有一天会加倍的偿还,因为父皇不要孤了,因为这个天下就只有她一个人是无尤无怨爱着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