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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终于记起他的雪茄。将它送到嘴边, 叼起猛地吸了一大口。

天父在上, 过于震惊的商人甚至怀疑眼前的好友被换了个灵魂——否则具有严重舞台恐惧的肖邦,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开一场演奏会?

年轻人带给他的惊诧远不止这些。没有因音乐会而挣扎和痛苦,没有因要上台而恐惧和焦虑, 这是他见过的最为异常的肖邦。波兰人像是孤注一掷般,仿佛压下所有的赌注去博取一样东西。

卡米尔抬眼过去,视线落在正前方。他的好友、今晚的主演钢琴家肖邦就坐在那儿。

青年一身精致潇洒的黑礼服,将他颀长消瘦的身段修饰得分外优雅。细心打理过的棕发旋舞般垂下,遮住他的眉眼。他眼帘轻闭, 遮住那双迷人的蓝眼睛,令他面部的神情越发淡然。手上套着一双洁白的手套,指尖立在他唇下, 似在安静地沉思。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儒雅温和、英俊年轻的艺术家。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一周前告诉他要开演奏会不说,还把公演时间都给他定好了——在他满腔激动地解下这份大礼,慌张着给他腾出音乐厅、请好助演后,这个过分的男人公演前一天上午才把他的演出曲目给他。

卡米尔幽怨地看着令人又爱又恨的年轻人。

这是他做过的最糟糕的一次演出宣传和筹备——简直要被业界耻笑,并当做典型例证的那种——一切都那么紧迫仓促,他甚至差点连曲目单都没来得及印好……他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刺激了这位钢琴家,以这般的勇气去逼自己站在台上。

肖邦向来讨厌在音乐厅演奏。

他无法忍受过多的人群,公开表演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卡米尔真实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正打着稀碎的颤——肖邦连提前焦虑发泄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

商人无法理解好友这般自虐的行为,只能静静抽着雪茄。

休息室的门被叩响,他看到年轻人缓缓站起,捋平礼服上的微小褶皱。

“开门吧,卡米尔,该我上场了。”

肖邦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几乎惊掉商人手中的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