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雅笑着说:“我知道你家在哪里?。而且我相信你也愿意长长久久地做这个买卖。”
现在是物资紧缺,不是后?世衣服堆成山卖不出去的年代。只?要能赚钱,大家想长久地做这个买卖,宋敏丽就不可能拿了?这点东西跑路。而且即便她真的跑了?,清河鸭也承担得?起。
同时,这也是尝试着为清河鸭服装开?辟新的销售渠道。
回办公室后?,余思雅就打电话给了?丁舜:“丁厂长,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丁舜像是猫嗅到了?鱼的味道,兴奋地问道:“余总,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
余思雅故意叹了?口气:“市里?面给咱们下达了?任务,让服装厂面向全市,公开?公正地招聘五百名员工,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有裁缝经?验的优先。你先将招工公告拟出来,过一周找广播电台宣布这个消息吧。”
之所?以在广播宣布招工消息而不是在报纸上,余思雅主要是考虑到现在的无?业青年大部分是家境不好,父母也是普通工人,估计看?不到报纸。相比之下,广播的传播范围更广,只?要有收音机,不管识不识字都能听明白。
等路明惠那边的报道都出来后?,清河鸭再站出来效果会好很多。
丁舜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乍然之间听说要招这么多职工,有点慌:“余总,咱们目前的职工能满足生产的基本需求,这一下子招这么多职工,恐怕不好安排。”
余思雅拍了?拍额头:“我热糊涂了?,还没?告诉你吧,市
里?面答应了?,将我们的服装也纳入供销社和外?地百货公司的销售名单中,所?以你尽管大胆的生产吧。”
供销社这个事,好久没?消息,丁舜本来以为已经?黄了?,没?想到竟然柳暗花明,突然又有了?好消息。他欣喜若狂:“真的,那好,余总,我明天就去省机械厂采购机器,争取早日将产能提上去。”
“嗯,生产的事就交给你了?。丁厂长,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咱们厂子设立一个对外?的小批发?窗口,主要批发?一部分廉价的背心?、短裤、袜子以及部分残次品之类的。这批货批给没?有工作的年轻女同志。”余思雅还没?忘记第二件事。
丁舜琢磨了?一下问道:“余总,是批给个人吗?”
真够敏感的,余思雅含笑应是:“没?错,每个人一次限量吧,暂时先控制在一百件以内。明天就有一个叫宋敏丽的女同志过来批发?,如果她没?钱就暂时赊给她,账记我名下,回头她要是没?还钱,就从我工资里?扣。”
丁舜可是在红云公社当过知青的,对余思雅家里?的情?况比较了?解,从没?听说过宋敏丽这号人物。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余总,宋敏丽是你亲戚吗?”
余思雅否认:“不是,以后?这个低价残次品窗口就命名为‘清河鸭帮扶中心?’,主要是帮助一些家庭困难的妇女同志自?力更生。你记得?将咱们清帮扶中心?成立的宗旨和意义都写下来,贴在墙上,对了?,残次品打五折给他们,非残次品按照供销社和百货公司的价格给她们。”
有了?这个名头,他们清河鸭此举也就说得?过去了?。
丁舜这才明白余思雅的用意,沉默了?几秒后?说道:“好的,余总,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的交代去做。”
“嗯,做这个事的人,人品一定要好,你要谨慎挑选,别咱们做好事,最后?反而惹一身腥了?。”余思雅提醒丁舜。毕竟残次品五折,这个价格还是非常诱人的。好在丁舜这人脑子机灵,一点就通,她也不必太担心?。
将事情?都处理好后?,余思雅晚上回家又提前跟沈建东打了?预防针:“……你考虑清楚
,如果不愿意,我跟路主编说。”
沈建东觉得?无?所?谓:“没?什么不愿意的,我凭劳动,凭汗水赚的钱,不偷不抢,又不丢人。”
“好的,你这边没?问题,那就等路主编有空吧。”余思雅笑道。
沈建东双手撑在桌子上,凑过去问道:“那,嫂子,路主编什么时候有空啊?”
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余思雅说:“很快的,到时候我把你上的报纸都收集起来,放在箱子里?,作为咱们家的传家宝。”
这下轮到沈建东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也不用的,就……就贴张在墙上就行。”他看?姐姐们都有奖状贴墙上,挺羡慕的。
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余思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咱们多拿几份回家,在墙上贴两份,再保存两份做纪念。”
第二天,路明惠的报道《母与?子》刊登了?出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幅并列在一起的照片。第一幅,满脸沧桑的母亲背着孩子弯腰在捡地上发?黄被人丢弃的菜叶子,第二幅图年迈多病的母亲憔悴地躺在床上,十几岁的少年端着一个有缺口的碗在喂母亲粥,蹭亮的粥面上照出了?少年早熟的担忧眼神。
刚看?到标题和图片,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一篇弘扬亲情?,母慈子孝的温馨新闻。但看?到第一段话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25岁,丧夫,两岁孩子的母亲,也是个进过三次拘留所?的小偷。他15岁,丧父,47岁母亲的独子,曾参与?一起抢劫未遂案!他们有个共同的……”
路明惠以犀利的语言,简明扼要地先写清楚了?两人的身份,然后?再用极富有感染力的文字描述了?两人是如何?误入“歧途”的。
全程,她没?有写一句话为两人洗白,甚至在结尾还掷地有声地说:他们错了?!
然后?整篇报道就这样嘎然而止了?。
余思雅这个知情?人读完后?,都有点懵,就更别提其他不知情?的人了?。
看?完后?,很多人的第一个反应是,这篇报道没?完吧,是不是版面不够,挪腾到其他版去了?,但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这个报道就这
么奇怪的结束了?。
这样的结尾方式,更让人恋恋不忘,总有种没?看?完的感觉。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有同理心?和同情?心?的,看?了?报道后?,都很关?心?这两个人的命运。
有些热心?的市民还写信到报社,询问两人的情?况,表示想帮帮他们。
当然也有不少无?业青年写信到报社,诉说心?里?的苦闷,感谢省报能够如实反映他们的生活等等。
这会儿没?网络,不然,余思雅觉得?这篇报道,肯定能冲上热搜。
省报的这篇报道跟前几天的那篇关?于犯罪率上升的报道,相互呼应。如果说,看?到前面报道的时候,大家是恨得?牙痒痒的,看?到最近这篇报道,许多人心?里?都多了?一些理解和同情?。也有些有志之士寄信给报社,出谋划策。
这些信件,路明惠全部都看?了?一遍,然后?重新装回信封,分门别类整理出来。直到许秘书打电话来,叫她和余思雅去高市长办公室时,她才将精挑细选的那一部分带上。
两人前后?脚到高市长办公室。
以前总是和蔼可亲的高市长难得?地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冷眼看?着她们。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最近几天的省报,旁边还放着几封拆开?的信。
“你们俩可真能折腾,看?看?!”高市长努了?努下巴,朝放在左手边的几封信点了?点。
余思雅弯腰将信拿了?起来,分了?一半给路明惠,然后?抽出信纸查看?了?起来。这封信非常大胆,直呼各单位增加招工名额,信的落款是个陌生的名字。第二封信则是向市里?求助的,说是遇到了?跟胡祥和宋敏丽一样的问题,希望市里?能给他们安排一个工作,临时工都行。
“看?到了?吧,都是来要工作的,你们给我变出工作来啊!”高市长直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余思雅瞧出来了?,高市长今天虽然确实挺生气的样子,但不是生她们的气,更多的是一种对现实无?能无?力的难受。
余思雅心?里?有些酸楚。但这就是现实,他们每个人所?面临的现实和困境,逃避没?有用,只?有迎难而上,撑着度过这段
苦难的时期。
“高市长,路主编这里?更多呢。”余思雅余思雅拿过路明惠带来的包,将里?面的信件都拿了?出来,整齐地放在桌子上,堆了?巴掌那么高,“这些仅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许多堆在报社。请高市长你过目。”
高市长叹了?口气,手指动了?动,从中抽了?一封信,快速地拿出信纸展开?,纸上的每个字都如有千钧重。
只?有两页信纸,高市长却足足看?了?十分钟。他放下这封信又随意拿了?一封打开?,这封还是倾诉生活苦闷的信,写信的年轻人向省报表示了?感谢,然后?表达了?他们看?不到希望的茫然感和无?措感。回城的兴奋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
他们在这个生他们,养育他们的城市中竟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人,没?有着落,没?有依靠。回城的生活,远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美好和光明。
将第二封信放下,高市长指了?指椅子:“坐啊,你们俩站着干什么?”
余思雅和路明惠这才坐下。
“说吧,你们还有什么想法?这篇报道不会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吧?”高市长还是比较了?解她们的,一问就是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