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尽管放心,我胡某人已决定捐出四艘轮船”胡先生看看坐在下手的吴擎宇说“阿宇,事情都办妥了么?”
吴擎宇收回神思,强打精神,应答道“是,胡先生,都已经准备妥当”。
宋老板不依不饶“胡老板家大业大,四艘轮船不过是骆驼身上拔根毛”。
吴擎宇把资料往桌子上轻飘飘一抛,靠上椅背,摇头笑了笑,说“胡先生为了抗战捐出的何止是四艘轮船,宋老板就算不看报也不至于消息这么闭塞吧,不知道宋老板打算捐多少?”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跟那个姓张的串通敲了我一大笔钱,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问我”
“宋老板,您这话从何说起”吴擎宇嘴角上扬,漫不经心地看着宋
承恩一眼,一支原子笔在手里转得出神入化。
宋老板一拍桌子,指着吴擎宇就问“你还装傻!你敢说那个曼琳不是你派的人?!”
吴擎宇又笑“宋老板,讲话要有根据,红口白牙冤枉人可不行,宋公子风流成性,欺男霸女,惹上了麻烦又怨得了谁?”说着话他换了个更舒服自在的姿势接着说“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倒要问问,宋老板让人烧了我码头上的货,这笔帐要怎么算?”
“你少含血喷人!”
余佑堂坐在胡先生右手边,眼看着他脸色越发铁青,知道他不好发作,便铆足劲,拍拍桌子喊道“行了行了,吵什么吵!国难当头,叫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来互相揭短,丢不丢人?!阿宇,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没规矩!”
吴擎宇讥笑般瞟了宋老板一眼,闭口不再说话。
宋承恩老脸气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会一直开,大有不得出个结果,就没完的意思。月上中天,各家船运老板总算商量妥当,都同意捐出轮船,会议才散场,之后又坐自家车辆各自离开。
散了会,胡先生要去南京回复,先一步离开。余佑堂拦下宋老板的车,笑呵呵地赔不是“阿宇年轻气盛,宋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的不懂事都是长辈没教好”宋承恩心里憋火,说完这句话,想起自己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觉得没脸,叹口气,冲司机挥挥手“走吧”。
目送着宋老板的车走远,余佑堂背着手,转身慢慢踱步往别墅的方向走,他看看跟在身后的吴擎宇,语气严肃起来“阿宇,你今天也太沉不住气了”。
吴擎宇讪讪地回“对不起,三叔”
“我也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三叔明白你想要振兴实业,不想插手烟土的事,不愿每天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可如今时局艰难,发展实业也是有心无力。你放心,胡先生说了,等打跑了日本人,轮船公司还是你来负责”
对于余佑堂的安慰,吴擎宇反应平平“谢谢三叔,三叔说的我都明白”
吴擎宇有自己的苦闷,进帮会并不是他的初衷,可十四五岁的孩子没了娘又没了爹,无依无靠,他得活下去。年龄
小,没力气,扛不动码头上的麻袋,好在他脑子活泛,替人跑腿干活,也能混口饭吃。一日入了帮会,就终生都是帮会的人,他逃不开可也不想随波逐流,所以他跟在余佑堂身边,看着学着,比别人多下好几倍的苦功。胡先生也厌倦了□□买卖,发展起实业,他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摆脱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可一场战争又把他推回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