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麒麟卫设了临时的大堂,正等着您过去一块开审,少主是现在过去还是再待会儿?”
“让他们等着吧,先让人给我准备点吃的。”裴宴掀开被子下地,净手、漱口、擦脸,慢悠悠的,跟在怡乐居没什么不同。
玄一也不催,跟在少主身边这几个月,他不说全然了解少主,却也知道对方做出决定,就会坚定不移的跟着走,他们只要谨遵吩咐即可。眼前的少主不是京城传说中的纨绔子弟,而是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自主决定任何事情的决策者。他们要做的是恪守本分,做到自己应做的,就是在帮忙了。
临时大堂上,安柃木脸色铁青,李志夏也隐隐有些不耐。
今日天还未亮,都府军驻地就迎来了皇信,第一封密信较客观,更多的是在确认裴宴的行迹。言说如果裴宴到了驻地让他们好生照看,安柃木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郡王已经离开长安,是私自决定。他皱眉思索着能把皇差应付过去,又能好好教训裴宴的方法,还未想出第二道皇信就到了。
这份圣旨,直接吩咐都府军和麒麟卫护卫裴宴平安,甚至还说如果郡王出事,他们不必回长安了,定康帝下令甚少带有这么明显的个人语气,可见是认真的。这时候,安柃木稍稍有些庆幸,他没一上来就修理裴宴,不然现在都没办法和定康帝交代。
这边刚回神,第三封密信到了,内容较之前两封更全面,中心思想却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裴宴的安全。如果只有安柃木得到了信,他还能找借口避重就轻,不过麒麟卫也得到了密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麒麟卫誓死效忠定康帝,定康帝下的命令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的命令,他们现在要护着裴宴。
安柃木呕到吐血,却还是决定对待裴宴的时候多尊敬。今日,外面天气不好,雪尚未融化完,就想着请那位爷来旁听,也省的过后他不认账,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和他们俩摆起了架子,这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都还没看到人影。谁也不能再去催,这小孩气性大的很,从昨日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
李志夏已经喝了三杯茶,对于上位者的贴身侍卫来说,守时是必须遵循的规矩。要是小郡王是他手下麒麟卫,晚了这些时候就永远不用再出现了,但是谁让人家出身高贵,就算是贸然离家,也有世上最尊贵的人跟在身后护着,这份福气谁都羡慕不来。不过照他这效率之下,都不知道对方是来找爹的还是来找事的,这也太事事儿了。
终于在两位的耐心都即将要土崩瓦解的时候,裴宴出现了。他看上去精神奕奕,刚刚还有人来报郡王在自己帐中用了三碗粥,两个大包子。现在却虚弱的按住额头,像是病入膏肓了似的。“李首领在呢?”裴宴蔫蔫的问道。
李志夏点头,“郡王安。”
裴宴不客气的坐到上位,随意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李首领看起来休息的不错,我就不行了,从未经历过如此艰苦的环境,乍一来颇不习惯。尤其昨日,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似的,再加上那床板太硬,比我在马车上睡得更不舒服。”
裴宴进了营帐就嘟嘟囔囔喋喋不休,满腹抱怨听得人脑壳疼。
“我已经很久不曾这么早起床了,现在还有些不适应,玄一你带着佟骑尉去马车把我带来的茶和点心搬过来,我想吃点,缓缓心情。”裴宴吩咐道。
“是。”
佟森脸色铁青,他在都府军不说说一不二却也是一人之下,现在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当成奴才使唤,其中落差可想而知。不过他还是忍下来了,“是,属下谨遵君王命令。”
“副帅也坐吧,您年长很多,又在都府军多年,虽然看不上我,我却不能公报私仇,抵制你不是,在那站着一个劲儿的看着我,让我颇不自在。”裴宴冷哼一声,像是天下所有耍脾气的小孩一样,明明是无理取闹,他却能用最平和的声音说出这些话,而且非常坦荡。
“郡王,你是误会我了。昨个儿夜深,郡王突然来到又在山口打了起来,我有些措手不及,确实有些招待不周,但请你相信我对皇上绝无二心,同样的对郡王爷也尊敬有加。”安柃木赶紧解释,要是往常他绝对绝对不会和一个毛头小子这样客气,但现在定康帝亲自下了命令,事情就不一样了。
“奥,我知道了,”裴宴漫不经心的回答。“既然闲话已经说完了,就开始吧,我瞧着时辰可不早了。”
怪谁啊,在场所有人心里诽谤。
另一边的李志夏捻了捻手指,他现在确认了,小郡王还真是裴贺之裴帅的儿子。这气死人的功夫也是如出一辙,这种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能面不改色推到别人身上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有这般本事在长安籍籍无名,却担着长安第一纨绔的名声,响绝天下,这是为什么?
那边安柃木正吩咐要把受审的兵将带上来,就听见小郡王又发话了。“副帅不必大费周章了,他们都只是普通将士能懂什么,而且极容易被人操控,就算是现在他们所言句句是真,我和李统领也不能句句都认同不是?先从您开始吧,您是副帅,掌管都府军多年,事情也发生了有两日了,你在奏折上也说已经尽力寻找,拼命查明真相,先说说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裴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那块玉佩水头极好,背面是波澜壮阔的山峰,重重叠叠。
“郡王这是何意?”安柃木眉头一皱。
“我能是何意,只不过想听听副帅怎么说,想节省一些我们大家的时间。”裴宴笑意盈盈的说道。
安柃木攥着拳头,怒气上涌。其实说句实话,他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他本就脾气暴躁,发起火来脑子跟断了根弦似的,不管不顾。也就是他和定康帝有着同吃一个人奶长大的缘分,才有了今日。
李志夏真的觉得小郡王是个人才,看看三两句话把人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再耽搁下去今儿真的就耽搁过去了,要是他任性些,什么都不会管就随他们去闹,反正最担心这件事的该是小郡王该是安柃木怎么也不该是他,不过本着责任,李志夏还是开口:“副帅,你就简单说说吧,郡王说的也有道理,这驻地中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事情的全况。”
安柃木醒神,看向李志夏,这才慢慢开口。
裴宴不置可否,懒洋洋的瘫倒在太师椅上,听着安柃木说话。其实在安柃木说来,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不过就是驻地来了一批灾民,据说是从南边逃荒来的。长安都府军自有长安都府军的责任,安抚民众是他们要担任起来的责任。
都府军帮助安抚他们,并给让他们在旁边村子做些农工,救急不救贫,他们虽然是都府君却也不能安置这么多灾民,于是在这时候就军中就出现了两面声音。一边是骑尉佟森要收留这些灾民,另一骑尉杨恺却不同意,他们两个在军中的威慑力仅次于安柃木,双方发生争执就相当于都府军内乱。
随着矛盾越来越大,安柃木去找秦王问策,经过一番商量,秦王准备把佟森杨恺两个叫到一起来面对面争论,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彼时佟森和杨青相约在西山谷对练,他们向来谁都不服谁,各个又正处在意气风发的年纪,一点就火,更不用提寻常就互相看不对付。
秦王接到消息之后,即刻赶往西山谷,安柃木因为当时有要事在身就落后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佟森和杨恺已经和解,却再没有见到秦王。之后满军遍寻山谷无果,却在东山谷发现了打斗痕迹,没有尸体,只留血迹。
裴宴看向安柃木,眯眼微笑:“有事啊,当时安副帅有什么事儿啊?”在这都府军中两个最有影响力的前锋骑尉各自拥兵都要打起来了,作为都府军的副帅,最在乎都府军的安柃木,竟然松着心情去处理其他要事,心够大啊!
“郡王,你不了解军中事,他们都是年轻人,火气说来就来,只要不违反军纪,善意的切磋当被允许。”安柃木笑着说道,他看向李志夏,“李首领掌管麒麟卫,难道会杜绝互相切磋吗?”
“当然不会,只有明白自己的不足才能进步。”李志夏冷声说道。
“照这样说的话,彼时安副帅是一点都不着急啊。”裴宴耸耸肩。
安柃木点点头,抬高下巴:“见识的多了自然就习以为常了。”
“这样说的话,我父王更该老实在营帐里呆着啊,虽然不舒服,总比大半夜跑到西山谷好受多了。”裴宴睨了一眼安柃木,“我虽然没有经验,不懂得军队的规则,但我父王是西北统帅,可懂得多呢。”
安柃木一愣,他倒下意识忽视了这茬,不过他也不慌张,“兴许是当时着急,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呵呵,”裴宴笑了笑,语态之讽刺,表情之傲慢,堪称一绝。当着他的面编排他父王,安柃木还真是有胆啊!他父王那样的性子,在并没有把都府军没有当成自己人之前,都府军就算出了差错,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更不用说就连安柃木这个久在都府军的副帅都把这事当成事儿,他爹咋就那么热心肠,还跑到西山谷里去劝架!
安柃木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上面坐的不过是一个熊孩子,只知道耍性子能成什么事儿,就由他去说呗。“事情就是这样,郡王爷和李统领要想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我这就把人带进来。”
“行吧。”裴宴自顾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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