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没有了言语,侯庆的笑意也僵在了嘴角。
“弟弟,你这,”侯庆无奈,凑近低声劝:“这秋水阁的掌柜最是硬气,上次在这闹事儿的直接被送进了京兆府,银子也都给吐出来了。你上次在这因为一盆花和人闹矛盾差点被扔进大狱的事忘了?别找事,过过嘴瘾得了。”
“侯二哥不用劝我。”裴宴淡淡的表示,他看向管事,“爷几个进门前让你拿什么?”
“秋水阁进的新货料。”管事应答。
“那管事你看看这是吗?”
“这当然是,新进的几批料子都是小的亲手整理入库,二少想看我哪敢糊弄。”管事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围观的人本就是凑热闹,看到现在大部分都是偏向管事,毕竟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和一个看上去正直受欺压的管事,他们自然而然的会相信行家相信弱者。虽然不敢明着表现出来,但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了裴宴就是没事找事。
“是啊。”裴宴踢了踢箱子,转头对肖章说道,“把箱子里剩下的石头都给我砸开。”
“阿裴?”肖章有些不解,这筐石头少说也得有十几块,这可是近两万两银子,这秋水阁哪是好惹的,他们掌柜更是一毛不拔,这些年没少去京兆府。奇异的是银子确实都要回来了,他们今天不会京兆府一日游吧?
裴宴冲他点头,肖章立刻上前,管他什么后果呢,总之是阿裴让砸的。爹娘最近常不是说让他和阿裴多学学,他这可是听父母的话,孝敬呢。
如果是赌石开石头,要用各种工具小心翼翼的敲碎边缘,唯恐破坏里面的瑰宝,但若只是杂碎,那可好砸了,石头碰石头总有一个得碎。“咚咚咚”一通乱砸,一箱子很快见了底,其中还蹦出了水绿色的碎渣。众人朝着看去,确实有一块出绿了,虽然块头不大,却还算纯净。不过肖章看都不看,又一块石头砸下去水绿碎渣乱蹦。
看的众人心惊胆战的。
“怎么回事儿?”外面传来一个称得上温和的声音。
众人让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走进来,他看上去三十出头,长得十分俊朗,眼含桃花,嘴角带笑,就差把八面玲珑写在了脸上了。他笑着走进包厢,看都没看地上的碎渣,“二少今日前来是有指教?”这话寻思寻思就是秋水阁得罪你了怎么的,要是不说个一二三,这事儿就别想善了。
“是有点儿想表达的。”裴宴也不怯场,他指了指箱子“程掌柜怎么说?”
“赌石赌石,说的是赌,在没开石之前谁都不能确定里面到底是什么。赌石就是寻个刺激,二少何必任性,让人觉得你输不起。”程昂看向裴宴,一个小崽子靠着爹整天在长安城无法无天,偏还一群人上赶着货,要他说就得栽一大跟头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到这里,程昂亦有所指的朝人群后边儿瞥了一眼。
“程掌柜对赌石了解很透彻呀。”裴宴没什么诚意的夸道。“秋水阁进银子很快呀,就这群堆破烂玩意儿,一块就给开价一千两银子。”
裴宴踢了踢箱子,哈啦哈啦响。
人群发出吸气声,一千两一块的石头,就这?砸碎了一箱子就出现了水绿,连正经的玉都算不上。
程昂瞥了一眼木箱子,然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管事,再抬头:“赌石本就是如此,一批货料里面能出现一个好绿就已经是气运强盛。都说气运天定,二少运气堪忧啊,听程某一句劝,以后沾赌一事千万别碰。不过今儿这银子得先付了,虽然你运气不佳,但这可不是我秋水阁故意难为。”
自己运气差,捡了这么一箱抬进来了,怨得了谁?
“我生在拱辰巷秦王府,只这一点,这天下就没人敢说我气运差。”裴宴站起身,抬着下巴说的,他说的十分自信,这话也确实对,无人能反驳,就是听着让人不高兴。
程昂都服气了,都说外甥肖舅外甥肖舅,就没见过这么像的,而且好的不像坏的像,这脾气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围观的人群把隔间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有看不惯裴宴如此强势的,也有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的,毕竟谁花了这么多银子买的石头都想开出一个好结果,虽然不能每个都物超所值,这一箱子也太败兴了,就是开破大天去也开不出一千两银子啊。
不过赌石这个事情确实不能预测,也许偏偏就是他倒霉呢,这个银子还是得付。毕竟人家是开门做生意,要是开了这个惯例以后可不得了了,谁找事情都乱砸了一筐,开了绿认,开不出就不认,这秋水阁的招牌也就砸了。
“是不是以为我在这跟你们玩儿呢?”裴宴似笑非笑的环视一周,“这赌石就赌个眼力,我没有眼力,就是挑上一百块废石,撒了十万两银子,我也无怨,但这银子我敢交程掌柜你敢接吗?”
程昂心里“呦呵”一声,听说你敢教我有什么不敢接的,正经来路的银子他可不嫌烫手,不过这会儿他也听出味儿来了,“你想说什么?”
“这箱子,我上次来的时候往我这儿搬,这次又搬,连石头数都不变,秋水阁什么意思,就等着小爷来的是吧?”裴宴又踢了踢箱子,照样哈啦哈啦响。
程昂收了所有的笑,厉眼看向裴宴:“二少说这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秋水阁进多少石料?什么成色是么价钱,都经他手,两个月足够一批石料更新换代。大厅里摆着的尚且有可能几年都不被人拿走,但抬到贵人跟前的箱子,是有专门负责人的,更新速度很快,几乎不可能发生裴宴说的这种情况。
秋水阁客量大,对赌石感兴趣的也多,这算是秋水阁最挣钱的买卖之一,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程昂的神情立刻就认真了。还有一个原因,今儿这围了这么多人,本来是要用来搓小孩锐气的,没想到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要是此事落实恐怕不出半日,整个长安都知道了,那还得了!
肖章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小声和安沂嘀咕:“呀,还说我们来砸招牌,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
安沂忍笑点头。他们声音不小,程昂脸上更是难看。
裴宴弯腰捻起两个碎片,“呐,两月前我无意中印下的印章。”
程昂看去,石头纹路上一团墨渍,仔细辨认却是一条小鱼儿。裴宴拿起腰间的印章,“我的印章是我舅舅文清先生所赠,世间仅此一枚,我从不离身,我随手印了三枚,今儿一看就在呢。我说程掌柜,这一箱石头不会就等着我的吧?我进门强调了三次我要新货料,管事都告诉我是,我们仨就这么好骗?”
程昂现在要收回之前那句话,外甥肖舅,这……还是传了几分聪明劲儿的。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要是这样,客人是赌石,秋水阁就是骗石啊。
“怎么回事儿?”程昂问管事。
“小的……小的不知。”管事的怯懦的低头。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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