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沉默片刻,“不想去也懒得去,再说我哪能经常呆在宫里,我们不还有事儿。”
“阿裴?”安沂放下手里的茶壶,看向裴宴,“你对这事有意见?”
从以前裴宴就发现了安沂对他的情绪很敏感,就是说话时他多停顿了下对方都能察觉出他可能有了别的想法,但是这一次他真的震惊了……
“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安沂伸手点了点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们阿裴长了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刚刚说话的时候眼底都是淡漠,没有一点欣喜。”
裴宴没说话,是吗?
“能说说吗,怎么了?”安沂回身继续继续沏茶。
“那姑娘吧,我见过几次。”裴宴低声说道。
安沂放下手里的茶壶,“嗯。”把清茶推给裴宴,安沂自己也端起一杯撇去茶沫抿了一口,“然后呢?”
“她和阿姐一块儿到长安,我见她时还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敢说敢做的,把裴怡华气的不轻,当时我还感叹这姑娘不是好惹的主儿。”裴宴笑道。
安沂捧着茶杯没有说话。
“第二次见她是在皇宫里,她偷偷从前殿跑到里殿,还耍聪明支开红昭,向我打听事情。当时我一睁眼就看在床头站了一人,可把我吓得不轻。”裴宴轻笑,“当时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虽然……但是我总觉得,一个姑娘这样做不值得。”裴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这话他放在心里想想就好,但是面对安沂却不知不觉说出来了,既然说出来他就不怕了。裴宴坐直身体,认真看向安沂:“阿沂,你不知道,她挺喜欢我大哥的,那天专门跑来见我就是为了打听大哥的伤势。虽然我父王大概率不会让我大哥娶俞家女,但我总觉得她不该是走上这个结局,太傻了点?”
就算是俞贵妃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也不一定能付诸实践,就算是付诸实践了,只要有时间总有破解方法,实在不必一意孤行。
安沂眼神一动,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心悦世子?”
裴宴点头,随即又是苦笑:“大概率是我自作多情,总觉得不值得没准人追求的就是这个,不然也不能这么决绝。”
最近宫里确实热闹,先是寄居在芳华宫的俞十七姑娘被定康帝抬了淑嫔,这个位分可不低仅次于妃,还赐她掌淑仪宫,做了一宫之主,可谓盛宠。
接着,接到圣旨的瑜贵妃直接昏倒,随后就被查出了已有身孕。定康帝重赏并承诺要是诞下皇子就封其为皇贵妃,俞贵妃在贵妃一位上呆了多年,一直没有契机往上更进一步,此时定康帝松口,未必没有心虚的意思。
盼来了多年盼着的承诺,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想来俞贵妃不会太高兴。但事已成定局,这几天,姑侄俩在后宫的风头无人能敌。
“不是的,”安沂断然反对这种说法,“只能说明我们阿裴心善,总是为他人着想。”
安沂眼神太过认真,让裴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可以笑着夸人,也可以笑着让人夸。一旦认真起来,他就说不来也听不来。真不知道安沂怎么练就的本事,能够当着人面说出这话。
“不要这么说,说的我都要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了。”裴宴摆摆手,掩饰性的饮了口茶。
安沂笑了笑没说话,是了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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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宫,俞贵妃躺在罗汉榻上,殿内一片狼藉,几个侍女正在收拾,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俞嬷嬷叹了口气,拉起自家姑娘的手,“娘娘您可千万别气,肚子里的小皇子生受不住。”
“奶娘,你说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娘家就没有一个拎得清的。”俞贵妃狠狠说道:“我把她叫来长安城,没起到什么用处,反倒给自己添了堵。”
“……娘娘,十七姑娘年纪小只怕是蒙了心,”俞嬷嬷也没想到看上去活泼省事的小姑娘会做出这种事,但这种事恐怕是年长的错更多些。
“蒙了心?我倒是希望她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以后明白有什么用,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瞧着皇帝对她很满意,一下子就封了嫔,这淑仪宫空出这么多年了,多少人都盯着呢,反倒让她一个小姑娘得了些,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俞贵妃冷哼一声。
“老奴去查了,没查出十七姑娘和皇上有干系,相许真是皇帝瞧上了……”俞嬷嬷猜测着说道。
俞贵妃眼中演过狠厉,“倒是我小瞧她了。”
“娘娘?”俞嬷嬷不解。
“咱们这位皇帝啊,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多情风流却不会□□熏心,如果不是有什么,你觉得他会动我娘家侄女儿?”跟在定康帝身边这么多年,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娘娘!”俞嬷嬷有些不寒而栗。
俞贵妃没说话。
“娘娘,淑嫔来给您请安了。”外面传来禀报声。
“这是来给我炫耀?”这几日定康帝都歇在淑仪宫,册封后,俞贵妃还没有见过俞心惠。
“娘娘?”俞嬷嬷欲言又止。
“请到前殿去,人都上门了,我还能躲着不见?”俞贵妃起身。
俞心惠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子,褪去少女的青涩,如今的她绽放着最美的姿态,双螺髻,绫罗缎,嘴角含笑,姿态美甚。看到俞贵妃动后殿出来,她赶紧起身袅袅跪地,“大姑母。”
俞贵妃坐在上座,“你我虽为血缘姑侄,但今时不比往日,不必如此多礼。你初承宠身上不适,更不用对我行此大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责你了。”
“姑母,心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俞心惠不起。
俞贵妃抬眼,俞嬷嬷点头,把大殿里的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一坐一跪两姑侄。
“俞心惠。”俞贵妃唤道,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俞心惠的全名。
俞心惠抬头,看到俞贵妃冰冷的眼神,不禁生打了个哆嗦,衣袖下的手紧紧握起,她不能输。
“你是我俞家女,本来我以为你单纯、天真,和你小姑母别无二致。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才是一类人,而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俞贵妃似笑非笑,“但是你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以妙龄少女之身伺候一个年龄比的上你爹的人,你也甘心?”
“姑母,我不愿意的,他……初次圣上只是把我当成了您。”俞心惠站起身,闭着眼说道,脸上尽是屈辱,“就是昨夜,他还唤我……唤我悠娘。”
“你……你说什么?”俞贵妃起身,她死死的盯着俞心惠,想从中看出她所言真假。
俞心惠却不愿再说,她转身挣开一双冷冰冰的眼睛,语气却凄苦:“我知道姑姑看不上我,可这事从始至终都不是我说了算的。您把我从江阴叫来,皇上又看上了肖像当初您的我,你们每一个人都说我无耻,可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我反抗的能力。”
说完,俞心惠就离开了大殿,开门面对众人的时候,脸上带着委屈,叫人看了都心疼。
俞嬷嬷进去殿内,就看到她家娘娘又哭又笑。
“娘娘。”俞嬷嬷走近。
“嬷嬷,他还没忘了我,原来他还没忘了我,他还记得。”俞贵妃攥着俞嬷嬷的胳膊说道。
俞嬷嬷只能顺着她说,终于把人哄睡了。
等俞贵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俞嬷嬷:“心惠从江阴来身边没带几个人,你挑几个懂事听话的给她送去吧,再给她准备些银子。”
“娘娘?”俞嬷嬷不明所以。
“去吧,到底是我俞家的姑娘,以后能护就护着些吧。”俞贵妃嘴角噙笑。
俞嬷嬷点头,吩咐下去了。
俞贵妃又睡了过去,这次她做了个好梦:碧云蓝天清水流淌的河边,一袭白衣的男子牵着马儿走近,说:“悠娘,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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