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以琴为谏

如果真有人刺杀董卓,那他是意思意思地阻拦一下呢,还是跟着补刀?

好在荀启毫无诚意的担忧并没有成真。

荀彧已结束抚琴,拾袖而起。

荀启已欣赏了大半天的美人与美乐,见堂中的氛围因为琴音的结束而再次紧张起来,他把目光停留在荀彧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上,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只见荀彧行至殿中,并袖一礼:“太师以为此曲如何?”

董卓打散瞌睡,言不由衷道:“此曲甚妙……”

在座的文臣都露出微妙的神色。

董卓信重的郎中令李儒因为家中有事,姗姗来迟,只听了琴音的后半场。

他刚入座,倒了杯酒解渴,就听到董卓说的这句话,差点一口酒喷出,呛进气管里。

等接受到董卓打的眼色,李儒立即放下酒杯,目光中带着含义不明的打量,停

在厅堂中央的那位奏琴人的身上。

不过片刻,他眼神微变,似是认出了荀彧,笑得意味深长:

“荀文若好胆量,明知逆贼荀攸罪及三族,即将问斩,还敢来太师面前献曲?”

在座文臣有半数变了脸色,就连荀启也是一愣,握着刀把的手收紧,一瞬不瞬地盯着荀彧。

所有人都在瞩目荀彧的言行,而坐在高位的董卓最后一个回过味,他听出李儒的言下之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万众瞩目之中,荀彧仍泰然而立,没有因为李儒的突然发难而生出丝毫惶然与动摇。

董卓一见这万事不惧、将他的威严视若无物便来气,他想到监狱里压着的另一个同款,冷笑着想:果然是血脉之亲,都一样惹人生厌。

荀彧并不理会李儒话语中的锋芒,更无惧于董卓眼中的杀意,拱袖?->>溃骸胺讲潘嘀栋刂垡贰!?br/>

董卓正想派人将他拿下,听他这么说,勉强忍着发作的欲.望,小声问旁边的亲兵:“何为《柏舟引》,可是有什么寓意?”

亲兵们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一个从未听过的清朗少年声,从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小声而清晰地道:

“引,琴曲的一种题材,乃是君子自省问德的一种方式。至于柏舟,应当出自诗经《柏舟》,是爱君隐忧之意。”

董卓循声看去,只见出声解惑的是一名站在吕布身后的少年,唇红齿白,容貌出众。

见他看来,少年略有些拘束地垂下头,不敢再出声。

吕布留意到这一幕,出声解围道:“席小将方才是在为布解惑,打扰到太师,是布思量不周。”

董卓道:“无妨。”

他的神色好看了一些,朝荀启招手:“到本太师这边来。”

荀启飞快地往吕布的方向看了一眼,等得到吕布的眼神许可,这才缓慢而拘谨地移向董卓。

站在下首的荀彧看到荀启,已至喉口的腹稿骤然一堵,从进门以来便无任何波澜,一直冷淡若水的黑眸蓦地一缩。

董卓等人未注意到这一点。

荀启已移到董卓身边,行了一礼,得免。

董卓问:“你姓席?”

荀启道:“正是。姓席名斐。”

董卓又问:

“你怎知道这些?若有书墨,为何不入幕僚,而在军中做一侍将?”

荀启道:“斐曾在家中读过书,后因战乱与家人离散,至于幕僚……”他微赧地扶正兜鍪,小声道,“斐不过读了几本书,比不上谋臣之才,哪能不知好歹,无德而谋位?”

董卓纵声大笑,险些震得荀启后退半步。

等笑声结束,他虽看着荀启,却意有所指地对所有人道:

“本太师正喜欢你这般识时务,知好歹的性子。不似某些人,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比旁人多了三头六臂,明明高官厚禄地捧着,却还心比天高,整日与本太师对着干,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提拔才有今日。若无本太师,他们如何能坐上现在的位子?简直不知所谓!”

这是在借荀启指桑骂槐,无差别地针对所有被董卓征召,却怀有反董之心的士人。

荀启莫名拉了一波仇恨,被许多目光暗中打量。若换了一个人在,或许会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但荀启早已被特安部的那些老变态训练得刀枪不侵,脸皮比城墙厚,自然对所有目光免疫。

但他还是佯作不安地低下头,不敢应声。

下方的人群中,被董卓指桑骂槐的话戳得最痛的便是王允,毕竟若不是董卓将杨彪赶下台,他王允一介流徒,也坐不上这司徒之位……可他不但参与了反董,还是其中的中坚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