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有很多不为外人知晓的狠厉刑罚,这也是他们名声一向狼藉的主要原因。
江州县衙最靠里的地牢被临时改成关押重囚的刑房,经过几道过弯拐角,才算到了地方。偌大的一间屋子,只放了一把焊在地上的生铁凳子。
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半,上头不知是锈迹还是血渍,颜色斑驳瘆人。
余得水的外衣被剥干净了,赤着胸膛坐在凳子上。想必已经受过一遍刑了,腮帮子破了皮儿,肋骨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看见人进来还抬了一下眼,却耷拉着头没有说话。
谢永急于将功补过,心急火燎地陪着熬了一整晚上。嘴巴干裂了,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但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余得水出乎意料地嘴硬,露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字后就闭了眼,也不知是不是晕死过去了。
牢房里光线昏暗,悬在铁钩上的油灯晃晃悠悠的。墙壁上有乱七八糟的污痕,隐隐还有粪便屎尿混在一起的酸臭味道。
纪宏捂住口鼻打量着四周,尽量注意别让自己的脚踩在那些又湿又腻的软物上。他觉得自己是脑子发晕了,才压着心中的呕意跟着跑进来,家里的茅坑都比这里干净。
周秉倒是出乎意料地自在,大半个身子隐在油灯照不到的地方,拿着几章大半空白的纸抖了抖,脸上似笑非笑,“费这么大劲把人逮住,你就想我拿这个东西回去向上头交差?”
谢永一脸为难,眼睛躲闪着,“这毕竟是在外头,万一把人弄死了,恐怕更不好弄……”
想也知道,余得水身后牵着枝枝蔓蔓,上头一会一个主意,谢永这种小角色也怕。
……如果受刑的时候人真没了,到时候被拿来顶缸的就是他了。
周秉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忽然就不噪了,垂了眼稳得像刑房外高大笔直的老樟树,悠然地挑眉,“你是司里的老手了,我不信你没有别的法子?”
他指着萎靡在铁凳子上的余得水,神色平静声音低微,“你要搞清楚,他不是为民请命的英雄,就是有是非功过也轮不到咱们去评判。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清这场乱子当中死去官绅的真正死因,还有找到他谋逆的铁证……”
净土宗因教义浅显修行简便而得以传播,早被官府认定为“事魔邪~党”。这场乱子虽然死了不少人,可只要跟朝堂上的结党营社没有关系,那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
谢永一时愣住,傻子似地瞪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他十六岁进北镇抚司,熬了十来年还是个从七品小旗,早就把世间的万物看淡了,年青时的一颗热络心也变得坚硬如铁。之所以跟着周秉东奔西跑,不过是在这年青人身上感受到一股鲜活气。
谢永退了一步,态度更加恭敬地辩解,“小人……没有同情他!”
这是真话。
周秉指着余得水身上那些看起来骇人却没有什么大碍的伤痕,眼睛却直直盯在他身上,直截了当。
“咱们是官,他们是匪。昨天那个老太婆在你手里走失,今天再在正主的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你就是背锅顶缸的命!”
谢永脩地瞠大了眼睛,背上冒出一层白毛汗。的确,整个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从京城带来的五十个番子,可并不全部都是自己的贴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