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跟着金钏儿来到母亲房中,见礼落座,给他上过茶后,屋里伺候的丫头无需太太的眼色便一一告退——知道母子两个要说体己话,甚至外间都没留下一个。
等人走光,贾珠吃了口茶,便决定直言相告:因为事关朝政人事,说得委婉些他娘恐怕就听不懂了。
他老子指望不上,这个家他不撑也得撑着。不然树倒猢狲散,哪个又能得了好?!
几天过来,贾珠彻底意识到义忠王真心没把他家放在眼里:因为真要收拾他家,现在圣旨就该到了!
他估计圣上和义忠王现在反倒是在等他家,也就是两位老爷认错的态度。
在伯父和父亲“官迷”发作,舍不得那点虚名的时候,母亲千万千万不能再稀里糊涂还自以为精明地扯后腿了。
于是贾珠开口道:“太太,琏哥儿的官儿走的是义庆王的门路,隔壁蓉哥儿帮着牵的线;薛姨夫则是通过姑父,找上了工部侍郎苏大人,这才补了缺,如今在工部,”他想告诉亲娘姨夫在工部凭本事才干把父亲压得喘不过气,话到嘴边,觉得还是给父母都留点面子得好,“颇得赞誉。”
王夫人对此多少也有些猜测,尤其是亲哥两次三番都不出力,总不能人不在京城,忽然就想起来帮衬一二了吧?
因此长子在这个时候说这番话,她一下子就信了大半,“焉能如此?!”她挺想问蓉哥儿当了大内侍卫,缘何不帮他老子在贵人面前说说话?
从不愚孝的贾珠没听出他母亲的潜台词,不然怕是要笑掉大牙:亲爹睡了他媳妇,他不害他爹……不管是不想还是不能,都已经挺不错的了。
涉及大笔银钱,尤其是在自家修了园子,还一时用不上,再不剩什么“余粮”的时候,贾珠继续道,“太太和姨妈都……”没少给舅舅孝敬,“节礼年礼给得十分丰厚,太太是不是心存疑虑,觉着收了礼又是亲戚,说什么也不好不伸手,哪怕提点几句呢?”
王夫人点了点头,她面色有些发白,喉咙也很是发干……她猜得着儿子要说些她很不愿意听很不愿意信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已然由不得她不听不信了。
贾珠声音压得低,却吐字清晰,“舅舅乃是一品大员,背后又有了不得的靠山,整日里捧着金银财宝想要搭上舅舅的人数不胜数。舅舅有这样一大堆有银子有本事又心甘情愿捧着他的人可用,何必非得拉扯咱们这样失了势的人家?太太,伯父和父亲都不得上朝,比起祖父还在的光景,不算失势也是大不如前了。”
王夫人身子猛地一晃,眼圈儿立时就红了。
儿子已经很委婉了,说直白些,其实就是她亲哥哥王子腾如今瞧不上她家!然而再瞧不上,也不耽搁他孝敬照收!
王夫人随时都要仰倒的模样,贾珠固然于心不忍,但也……只能接着下猛药,力求一次除根。不然舅舅舅母又用得着自家,跟母亲耳边吹吹风,他还得想着防备背后捅来的一刀……
贾珠扶住母亲的胳膊,硬下心肠继续道,“太太,咱们家在祖父没了之后,仰仗的都是舅舅,如今出了事,有求于义忠王,而舅舅背后的靠山与义忠王不是死敌却胜似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