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江砚祈再度抬头,又被灼热的阳光刺了目,他瑟缩着垂下头,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愧疚——或许他很自私,怕得不是萧慎玉为惨痛的过往伤神,而是他临别时再见萧怀川,会依依不舍,穿着的轻甲、戴着的臂缚和腰间的配刀远比他的心更加坚韧。

不,我曾经做过将军。

江砚祈不甘心,于是趴下去看山河的眼睛,那乌溜的珠子又高傲又凛冽,与他对视时还很不屑。好吧,他失落又难堪地直起腰身,假装坦荡得承认自己输给了一匹臭马,变成了为儿女情长所牵绊的蠢蛋。他“噗”了口气,挺背欲走——

“啪!”

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

江砚祈盯着那石子看了几眼,迎着被刺目的风险再一次抬起了头,萧慎玉趁他低落时偷偷站上了城墙,白皙光洁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红,发间的血色玉簪醒目艳丽。

他们隔着热气四目灼灼。

他舔了舔牙齿,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只扭捏又凶狠地盯着萧慎玉,得到了萧慎玉黏腻又隐忍的回答。

山河跺了跺蹄子,不耐烦地催促这一对小情人。江砚祈恨不得踹它一脚,心下却也明白不能再耽搁,他咽下满腹的酸甜,扬声道:“怀川,乖乖守家,等我回来娶你。”

“好。”萧慎玉这样回答他,拂袖扔下一个檀木匣。

江砚祈慌忙接住,直觉是什么好东西,但那匣子好似包了火,烫得他赶忙揣进胸口,试图以快速跳动的心跳与之对峙。他抬头看了短暂的一眼,萧慎玉在他转头前笑了——

“彩礼。”

江砚祈的满腔不舍都被哄好了,他勒紧缰绳,转头离去。

金色的璨阳从天幕铺开,萧慎玉居高临下,仗着城墙之便目送江砚祈。那毛月色的发带被风吹得乱舞,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将他挠得骨头发痒、发麻、发疼。那是他们床帏间的快乐,配合着江砚祈手腕上的玛瑙链子能调和出一首迷离缠|绵的夜曲。耳边响起你追我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今日之前的亲密和纠缠让他开始不自在、不习惯,甚至开始不高兴。

我没救了。萧慎玉低喃,在分别半炷香不到,他就倍感难捱。

“母妃……”萧慎玉探出身子,丈量着城墙的高度,自言自语道,“我方才也该跳下去,易安心软,定会更加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