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抵达战场的不过四万余,而匈奴有七八万,任弘竟想以少包多,打一场歼灭战,实在是疯狂。但这也是每次汉军与匈奴战于漠北最爱干的事,当初漠北之役,卫青先以武刚车环绕为营,稳住阵脚吸引匈奴进攻,战至日暮,大风骤起,沙石扑面,才乘势指挥骑兵从两翼包围单于,差点得手。
今日任弘故技重施,先布偃月阵,为提防匈奴人突破或绕后,给他来个中心开花,又令傅敞将虎贲营一分为二,在中军大旗前、后各以百余乘车布了两个同样是月牙形的阵,却与两端突出中间凹下的偃月阵相反。
它们被任弘称之为“却月阵”,这是步兵车兵所练,在云中定襄那几个月可没白呆啊。
如此一来,汉军的排兵是大阵套小阵,任弘数百里趋利追击单于看似冒险上头,临敌时却又稳的一批。
双方一交战,张千秋就让中军前阵摆出诱敌之势,令冀州兵们随意而为,不讲究阵列整齐,该坐就坐,该蹲就蹲,可不论他们如何骚首弄姿,郅居水(色楞格河)对岸的匈奴望着汉军步兵,就是无动于衷。
傅介子在燕然山隘口那一仗,算是将匈奴人打怕了,汉军已经乱糟糟的阵在他们眼里却是“整齐”,生怕半渡河水时挨了密集的弩箭,又被长长的戈矛所阻,最后再杀出一群铁人来,那可吃不消。
相较之下,胡人宁可去碰汉军骑兵,自上一场速邪乌燕然山之战后,匈奴已经二十多年没跟汉军骑兵好好打仗了。没有文字的民族总容易健忘,很少同西域汉军碰撞的单于庭、左部诸王,对匈奴骑兵迷之自信,以为在草原上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
还是老道的郝宿王刑未央注意到左右两翼汉军骑兵的马镫,向单于提了个醒。
“或许是汉军不擅骑术,必须脚下踩着绳子才能坐稳。”
虚闾权渠单于也只以为这是汉军骑术偏弱的标志,没太放心上,仍让刑未央按计划行事。
随着单于主阵的号角声,无数在地平线上跃动的匈奴骑兵以百人为单位,开始渡过宽阔实则却很浅的郅居水,朝汉军幽州骑所在的右翼发动进攻,想打断他们的休憩。
右翼主将是定襄太守,参加过多次战争的老将王平,他不像张千秋那般多智,做人比较实在,匈奴军来攻,丝毫没有示弱的打算,干脆地迎战。
两军在郅居水南岸你来我往,这边匈奴人抛射箭矢如小雨,那边汉军操弩而射,暂时没有直接碰撞,只在匈奴人靠得太近时,忽然冲出一队突骑,将两个百人队的匈奴人冲垮吃掉。
这一试探,让虚闾权渠单于明白,汉军虽然疲敝但还有战力,他似乎后悔了,随着旗帜摇动胡笳吹响,负责进攻右翼的千余匈奴军开始撤退,欲退到郅居水北去。
王平大急:“莫非是单于改主意了,不欲攻,而欲拖延?”
他将这个情报告知任弘,任弘早先从孙十万等人处得知,数日前,匈奴有四五万骑追着乌孙人过了燕然山隘口,很可能会来此与单于汇合,打七八万匈奴人他信心满满,但若变成十余万,难度就要增加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