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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么晚了,大堂里竟灯火通明。

韩秀峰正同荣禄、王千里、永祥、王河东一起围着公案看舆图,本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任钰儿,竟像丫鬟般地在一边端茶倒水。

而一看就晓得应该也是刚回来的小山东,正凑在抗风洋灯下捧着一叠宫门抄,禀报白天在圆明园打探到的消息。

“长毛纠合河南捻匪,扑犯商城、固始,试图由光州六安,窥伺湖北随枣。不过据河南奏报,该股贼匪已被胜保、袁甲三击退,固始之围也已解去。”

这几年在“厚谊堂”不但识了不少字,而且能断句的小山东顿了顿,接着道:“两江总督何桂清六百里加急奏报,江西长毛闯入浙江,连陷江山、常山、开化等县……”

韩秀峰对河南和两江的战局并不关心,跟正准备行礼拜见的任禾、吉禄微微点了下头,捧着蜡烛看着舆图问:“有没有天津的消息?”

“有。”

小山东急忙翻出一份宫门抄,说道:“署理直隶总督谭廷襄前天奏称,海口两岸枪炮罗列,兵勇八九千人,分别布置,声威较壮。奏请西夷对修好之事倘不允从,或恃强抢入内河,可否即行开炮攻击。皇上先是谕令‘彼若遽开枪炮,彼先无礼,然后可以回击,不可先行用武,使其有所借口’。

谭廷襄不死心,昨天又上了道折子,皇上好像不太高兴,又降下一道谕旨,说‘该督等切不可因兵勇足恃,先启战端’。说‘天津固不难制胜,设其窜扰他处,恐非天津可比’。让谭廷襄等‘慎勿轻听带兵将士之言,意在邀功,而不思后患也’……”

“这个谭廷襄,口气倒不小,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大沽口亲眼瞧瞧洋人究竟长啥样。”韩秀峰放下蜡烛,又无奈地叹道:“他自以为是,口出狂言,皇上居然信了,不然绝不会说出‘天津固不难制胜’这样的话。”

正在说的全是国家大事,任禾头一次有了做官的感觉,忍不住问:“大人,您是说天津那边的仗不好打?”

“仲华,你给行之说说。”韩秀峰坐下道。

荣禄愣了愣,连忙端起蜡烛道:“从长芦盐运使崇厚大人差人星夜送回的布防图上看,照谭廷襄、张殿元这么‘分别布置’,这仗真要是打起来,他们的一万多兵马,恐怕会被西夷一击即溃!”

“怎么会这样?”任禾惊问道。

“南岸三座炮台只有一千兵守,新任天津镇总兵达年、大沽协副将德魁率剩下的一千多兵驻守炮台后路;北岸炮台只有六百多兵驻守,直隶提督张殿元的一千多兵一样驻守炮台后路;

副都统富勒敦泰所率的京营火器营,远在距北岸炮台六七里的于家堡;护军统领珠勒亨所率的马队离得更远,竟驻在距南岸炮台二十多里外的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