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的宫殿庙宇真不少,光皇上的行宫就有旧宫、新宫、南宫、团河宫,还有宁佑庙、真武庙、三关庙、娘娘庙、镇国寺和眼前这元灵宫在内的二十九座寺观。
但正如王千里所说,这些宫殿庙宇因年久失修已看不出几分皇家的威仪,不只是破败不堪,有几座甚至已倒塌,连木料砖瓦都被百姓偷走了。
再想到紫禁城里的宫殿一样年久失修,宫墙破破烂烂,石板铺就的地面上长满杂草,许多宫门都因为掉漆不成样子了,韩秀峰的心情跟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样变得越发凄凉。
他走到殿前,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看着满是蜘蛛网和灰尘的三清、四皇、三官和与元始天尊并列的九天玄女等道家尊奉的诸位天神金身,再抬头看看破损透亮的屋顶,喃喃地说:“年久失修,大厦将倾啊!”
王千里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连忙道:“四爷,这儿是道观,不是大厦。”
任钰儿也意识到韩秀峰刚才那句话要是传出去会掉脑袋的,急忙故作好奇地问:“王老爷,既然这儿是皇家道观,为何见不着道士。”
“道观也好,佛寺也罢,想维持下去得有香火。可这儿是皇家苑囿,这是皇家的道观,只有皇上这么一位香客。可皇上从未来过,先帝也没来过,据说嘉庆爷一样没来过,自然不会有赏赐,也没人愿意奏请皇上拨银修,观里的道士要是不自谋生计,要是守在这儿早活活饿死了。”
“四哥,您是奉宸苑卿,这事归您管。”
“我倒是想管,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银子让我咋修?”
韩秀峰反问一句,转身走出元极殿,遥望着东南方向凝重地说:“上半年奉旨巡视海防,先后上了六道诸如黄土坎等地宜修筑炮台,大沽南北炮台之间亟需修浮桥一座以便南北两岸可相互支援,大沽后路大小梁子应赶紧树立木桩修筑濠墙的折子,可全因为户部银库和直隶司库道库里没银子,这些十万火急的事一件也没办成!”
“朝廷没银子?”任钰儿下意识问。
“不只是朝廷没银子,地方上一样没银子。”韩秀峰回头道:“黄宗汉临危受命,出京赴任前,曾打算从两江、闽浙调些兵去广东,皇上也恩准了。可就是因为粮饷不敷,他一个兵也没调成。换言之,天津要是有战事,朝廷一样别指望能从其它省份调兵驰援。”
“四爷,照您这么说,天津那边只能靠京营,只能靠直隶?”王千里忧心忡忡地问。
“京营一样指望不上,巡捕营号称有上万兵勇,可事实上能凑齐三四千就不错了。正在北边操练的那些马队,别人不晓得你最清楚不过,其实就是一帮牧民。至于直隶,督标、提标和各镇标能各出五百兵就不错了。总之,没银子啥都干不成!”
韩秀峰顿了顿,又无奈地说:“英佛两国联军北犯直隶的消息没传开,要是传开了朝中的那些大臣定会群情激奋,上折子奏请跟洋人决一死战。可他们有没有想过打仗不是说说而已,打仗是要花银子的。
何况漕粮全靠海运,而大沽口又是海运要冲,今年经大沽口入口的漕粮才六十多万石,还有一大半没转运来,这仗要是打起来海运定会梗阻,到时候京里这么多人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