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团练就意味着会侵占官权,咸丰二年,陕西巡抚张祥河奏请‘择要举行团练’,结果被皇上申斥了一番,皇上明降谕旨:乡民良莠不齐,易聚难散,若于无事之时,令其朝夕练习枪械,亦觉骇人耳目,自不如力行保甲最为缉奸良法,该抚惟当严饬地方官,实力编查,预防奸细阑入,并随时教练弁兵,勤加操练,俾该处营伍悉成劲旅,保卫民生,示以镇静,方于地方不致扰累,切不可过涉张皇,致滋流弊!
去年,护理安徽巡抚蒋文庆提出‘保甲宜与团练并行’,军机处秉承‘上盛意保甲’意旨,以蒋‘迹涉张皇’驳回。皇上更是御批:安省募勇为不得已之举,此事可少则少,不过借兹声势而已。”
看着崔焕章和杨吏清若有所思的样子,韩秀峰接着道:“再说您二位提到的曾国藩曾大人,不但因为办团练不晓得被多少地方官员和御史言官弹劾,并且据我所知曾大人在湖南省城长沙办团练之初,差点因为办团练的事丢了性命!”
崔焕章没想到朝廷对办团练竟是这态度,苦着脸问:“既然皇上觉得团练之事可少则少,为何还委派那么多文武官员回籍办团练,为何还委派你回乡帮办团练?”
“委派别的官员回乡办团练,是因为那些官员的老家大多失陷了。之所以委派我回乡帮办团练,是因为我们巴县乃至重庆府的团练太多了。”
“太多?”
“我们巴县的团练从何而来,二位再清楚不过,嘉庆朝时白莲教犯上作乱,朝廷命各地办理团练,白莲教乱党剿灭之后,其它地方的团练几乎全裁撤了,唯独我们川东的团练不但没裁撤反而越办越多,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韩秀峰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您二位再想想,各甲的乡团没少械斗,有时候甚至闹出人命,历任县太爷和府台为何不管,不但不管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纵容,说到底就是不想看到各甲的乡团抱成一团,换作我做县太爷或做府台,我一样会分化瓦解,绝不能任由其连成一气。”
崔焕章反应过来,越想越觉得韩秀峰的话有道理,毕竟重庆镇才多少绿营兵,整个四川才多驻防八旗兵。要是那些乡团齐心,那些个监正、团正真可能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听官府的招呼。
“可是……可是现而今天下不太平!”杨吏清忍不住说。
“越是不太平越得防着点,您二位一定听说过江苏上海县有天地会乱党造反,刚举旗造反那会儿一口气攻占了包括上海在内的好几个县城,而那些乱党原本大多是团练。”韩秀峰抬起胳膊往南边指指,又意味深长地说:“桐梓离咱们这儿不远,要是桐梓的贼匪跟咱们这儿混入各乡团、街团的奸民勾连,到时候咋办?”
刘山阳喃喃地说:“如此说来,团练真是把双刃剑。”
韩秀峰点点头:“所以朝廷现在既担心贼匪也担心团练尾大不掉。”
崔焕章低声问:“志行,这么说皇上是派你回来整饬团练的?”
“这件事三位知道就行了,万万不可外传。”
“这你大可放心,这么机密的事,我们打死也不敢乱说。仔细想想这团练办得是有些乱,尤其那些乡团,真是越来越不像样。”
“志行,既然皇上命你回来整饬团练乱象,那城里的街团、坊团和厢团一样得整饬!尤其保甲局的那些个茶勇,简直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