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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自个儿说,他心里应该有数,”王乃增想了想,又说道:“东翁,乃增以为‘厚谊堂’这边一年有一万两足够了,可以先要三年的。庆贤真要是能捧出十万八万两,那您就留三万两,剩下的悄悄给皇上送去。”

“肃顺那边呢?”

“肃顺那边不用送,一是在皇上看来您不但为官清廉,而且不擅钻营攀附。要是跟别人办这种差事一样给肃顺送,再传到皇上耳里那就麻烦了;二来据我所知肃顺并不缺银子,并且他对您又比较了解,您不送他只会觉得您不大会做官,顶多一时不快,但一定不会因此记恨您。”

“那就这么办,我先去跟庆贤聊聊。”

想到肃顺那官声,王乃增提醒道:“四爷,您是得皇上召见、被皇上委以重任在先,结识肃顺大人在后。乃增以为今后无论遇上什么事,您都得先揣摩揣摩皇上是怎么想的,然后再想想肃顺大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谢云清兄提醒,秀峰受教了。”韩秀峰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由衷地起身致谢。

第五百四十五章 日进斗金(下)

庆贤在小山东的躬请下,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进名为“听雨轩”,而事实上只比他家门房大一点的花厅里。

坐下等了片刻,小山东提着水壶来沏了一杯茶。庆贤微笑着道了声谢,端起茶慢慢品了起来。神色从容、待人和蔼,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真能让人感受到官宦世家子弟的风范。

但韩秀峰很清楚他远没看上去这么从容,走进来拱拱手,坐下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问:“老兄今儿个光临寒舍,不只是庆贺秀峰乔迁新居这么简单吧?”

正如韩秀峰所料,庆贤表面上很淡定,心里却紧张、难受甚至愤怒到极点。

他本以为老爷子已经为之前的事付出了代价,都已经从大学士被贬为工部员外郎,过去的事应该已经过去了。而他这些年也是谨小慎微,实心办差。

年前长毛北犯,他上折子奏请硝磺火药军器等物,应严防盗取私卖。京城内外,应拏拿奸匪。皇上不但照准,还下旨命京营各管官督饬兵丁,严密防护。并命步军统领核查京城内外花爆作坊存留硝磺,杜绝逆匪私行购买。严查奸民将鸟枪腰刀等军器,私行夹带出城。

今年三月,皇上按例赴先农坛祭祀伏羲神农氏、山川神祇、值年太岁等诸神,再移驾耤田所,扶犁而作,躬耕三推,复加一推。然后御观耕台,命豫亲王义道、克勤郡王庆惠、成郡王载锐各五推。又命他这个通政司参议跟户部尚书文庆、礼部尚书徐泽醇、刑部尚书朱凤标、工部尚书花沙纳、署户部右侍郎灵桂、礼部右侍郎文清等文武大臣各九推!

当时真以为皇上不再计较之前的事了,结果洋人的兵船一到大沽口,皇上又下旨申斥,气得老爷子泼墨挥毫,写了那幅大不敬的对子,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竟把对子挂在正厅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实上早在三五天前他就做好了被圈禁甚至被赐死的最坏打算。之所以表现得如此从容,只是想就算死也要死得有点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