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又倒了茶递过来。
温父接过,却没喝,双手握紧茶盏,看得出来是在掩饰心里的紧张局促。
长公主没接腔,雅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陆行舟正打算出声缓和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长公主终于开口说话,“当年一声不吭抛下你和婉婉就走,是我对不住温二哥。”
她没问他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连句道别都没有,抛下他和三岁大的闺女一走就是十来年,他能过得好吗?
但凡有点良心,这问题就不该出口。
“不,你没有对不住我。”
温父急忙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会流落到这小地方来的,后来照顾你,也是我自愿。以你的身份,离开平江县是迟早的事儿,我早该想到的,只不过当时太年轻,私心重,不成熟,想留你在身边,就没多为你考虑,以至于耽误了你。对不住这三个字,该说的人是我。”
这番话,让陆行舟侧目。
他是个正常男人,又苦等了心爱的女子那么多年,如今与她的前夫正式见了面,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陆行舟甚至考虑过,如果温广平蛮不讲理死缠烂打非要阿音留下来,他会如何处理。
但他没料到,对方一开口说的话竟然和自己预想的截然相反。
可换个角度想,以阿音的眼光,她就算是落魄了,也绝不会随随便便找个男人,能让她看得上眼的,哪怕只是个乡野村夫,人品也不会差到哪去。
温父说完,抬头朝着陆行舟看来,“这位,想必就是婉娘的生父了吧?”
他只是老实憨厚,不代表没脑子。
芳华可能让个毫无干系的男人待在屋里听他们聊十多年前的秘密吗?
长公主有些意外,自己都还没开口介绍,竟然先让他给猜了出来。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避免了许多尴尬。
陆行舟微微颔首,目光温润,“温二哥含辛茹苦把婉婉拉扯长大,我早该亲自登门来看看她的,不管这中间有多少原因,没来便是我的不是。已经在酒楼定了包厢,一会儿咱们好好喝两盅,就当是我为自己的不称职给温二哥赔个礼道个歉了。”
一番话说下来,没出现“生父”这个字眼,也没明着说感谢温父帮他把闺女养大。
这种话,不管用什么样的腔调说出来,都是伤人的。
反倒是赔礼道歉,更容易让对方接受一些。
虽然自己也替他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但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也不存在“抵消”一说,恩就是恩,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温父又岂会听不出陆行舟话里刻意避开的那些字眼,可见这位“正主”不是个简单人物。
三言两语之间,自己与正主,高下立见。
他心里不是没有失落,但更多的,是高兴。
芳华那样美好的女子,她值得更好的,留在自己身边,等同于折了她的翅膀。
这样融洽的谈话,大大出乎了长公主的意料,欣慰之余,又有些迫不及待,“对了,婉婉呢?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可曾许了人家?”
虽然她当初是把婉婉托付给宋三郎的,可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中途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