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偏过头笑了,朱晓恩的汉话非常流利,但有些发音闭着眼也能听出来是个夷人,唯独他学的这句被战争改变的世界,不论语调还是停顿,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但他还是摇摇头,自矜地笑道:“你知道这句话,但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天下只有我知道。”
朱晓恩眨眨眼,放眼望去船旁天高飞海鸟,轻抚走赤红蟒袍上被海浪溅起的水点,拱手道:“愿闻其详。”
陈沐垂首指指脚边卧着的黄犬,道:“它和你的狗,孰优孰劣?”
“不知道。”朱晓恩摇摇头,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陈沐为何会这样问,这才接着道:“黄犬跑得很快,体格也不小,生得凶猛,性情憨厚温顺,是很好的狗。”
陈沐缓缓颔首,道:“它就像我们,万年以来,从黄河流域散布天下,先民的足迹走到哪,它便跟到哪。”
“它有最高贵的血统,先民奔走追猎看家护院的是它,一千八百年前始皇帝一统天下,牵着的也是它。”
“我是它、它是我,天朝之人与天朝之犬,都生着一张生而为赢的脸。”
“你知道林来岛之战,我让他们的舰队沉进海里,他们不但把我们当人,就连亚墨利加长得和唐人很像的土民也可以被当做人了。”
“如果林来岛我们输了呢,我们的男子在战斗中不堪一击,女子也会毫无地位,人都比别人的人低贱了,更何况狗呢?”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输掉战争,就会没有礼节也没有荣辱,一切都会倒退。”
“每个人生在世间都一定有他要做的事情,陈某并非为战争而生,我一直想找到避免战争的方法。”
朱晓恩认真地注视着陈沐,他不相信陈沐真的会去寻找避免战争的方法,显然陈沐的一切都来源于战争。
一个人在拥有新房子前是绝不会挖倒旧房子的墙根。
“没找到。”
陈沐说得自然极了,一耸肩,脚一抬起睡着的大黄便摇摆尾巴跟着走,留朱晓恩一人呆立船头,听陈沐一步三晃哼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