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儿。
意思差不多,都是小家伙儿,不过这个听着顺耳。
小崽儿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看模样十四五岁,他说自己是五年前被另一个部落的奴隶贩子抓了,之后被卖给西班牙人,从南亚墨利加的丛林里被带出来,一路给那个连队干活来到北亚墨利加,直到被明军抓上船。
敌对部落的奴隶贩子、西班牙人的奴隶商人以及明军,在小崽儿眼里没有区别。
如果说一定要有区别,那就是明军更像神明,不怕瘟疫。
小崽儿的生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小崽儿说的远比这些多,但麻家港的明军勉强只能听懂这一点。
现在麻贵甚至觉得远征军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派来精通西语的兵……小崽从南亚墨利加到北亚墨利加,五年里走过见过沿途很多事情,而且知无不言,情报上对他来说最难的反倒是人家全说了自己听不懂。
小崽儿会说啥?他会说‘快去干活!’‘马上就去!’‘你这个懒鬼!’‘不要动那匹马!’‘蠢货睡到地上去!’
麻贵会说啥?他会说‘天军已至,无关人等速速离开这片海域,否则就地击沉!’‘速开城门,我等秋毫无犯,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我大明天军手下败将还敢逞勇?’‘你们的将军已经死了,放下铳跪下不要动,降者不杀!’
为了应急,他还能熟练讲出‘把水、粮与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当然,最熟练的还是这句:‘你在这等着,本将的通译马上就来。’
可惜他精通四国语言的通译被冻死在登陆亚墨利加的那个冬天。
言语上的两个极端碰到一起,能正常交流才奇怪呢。
屋外寒风凛冽,麻贵坐在覆着貂皮的木椅上缓缓吹着陶罐里盛着的热水,他的马皮水囊早就被冻坏了,尽管他们这不缺皮料,但所有匠人都是铁匠、木匠、石匠,没有皮具匠人,他们做出来的水囊都漏水。
“日子已经好过多啦,至少今年冬天不会再冻死人。”麻贵饮了一口热水,对刚脱下靴子放到外室火炉边烤的程大位道:“你这一年在麻家港,营生此次能赚银两几何,回去后又有多少本钱?”
程大位比麻贵还像个在麻家港待久的老兵,从进他们这个新盖半截房子埋土里的地瓮子时就十分自然,眼下又更自然地将鞋子放在外屋烤火,似乎直至听到麻贵有点命令的语气才重新拘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