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户如孩子一般的嚎哭起来,六七年的海中漂泊,而今……终于回来了,还活着,看到无数的父老,他哭了。
凡是在海上漂泊的人,能忍受这大风大浪,还有数之不尽的土人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敌船,能活下来的人,都抱着求生的信念,同时也怀揣着某种盲从。
譬如,人们在海上,信奉人间渣滓王不仕号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譬如,总有人认为,方都尉和徐大使,开下西洋之先河,是祖师爷。
这千户开了口,其他人都有感触,哭了,突然回到了陆地,心里百感交集,纷纷哽咽:“方都尉大恩大德,保佑我们平安而返,咱们发了财,要给他老人家立生祠!”
张鹤龄的脸……拉了下来。
张延龄左瞅瞅,右看看,而后,眼巴巴的看着张鹤龄:“哥……他们忘恩负义啊。”
张鹤龄绷着脸,嘴角轻动:“你小些声,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兄弟,不能容忍。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不能这么小心眼。”
“噢。”张延龄点头,觉得有理,他决定努力使自己大度一些,也眉开眼笑,大声道:“方都尉好样的啊……”
张鹤龄心里顿时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恨不得抽死这个不成器的兄弟,气急败坏的低声道:“住口,闭上你的臭嘴。”
张延龄:“……”
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兄长了,为啥他说的话,总是转眼就翻脸呢,用现在时兴的话来说,这不科学呀,好话、歹话,你都说了。
张鹤龄气愤难平:“我的意思是,假装大度,不和姓方的小子计较。你这狗东西,你瞎嚷嚷什么,真不该带你回来,就该将你留在荒岛上,让你自生自灭。”
“哥……”张延龄拖长了尾音,他委屈了。
张鹤龄深吸一口气:“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姓方的强取豪夺,占了我们的西山,抢了我们兄弟的风头,不过……这不打紧,待会儿回去见驾,你可听好了,陛下一定会询问,袭击倭国的事,这倭国,乃我大明藩国,岁贡不绝,到时,我们将这脏水,一股脑的都泼在他的身上,就说,这是受他的指使,咱们出海之前,就得了他的锦囊,是他教我们做的,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我兄弟,一口咬定,到时……自是都怪在他的身上。”
张延龄倒吸一口凉气,好狠。
可细细想来,他确实有些担心,袭击了倭国,也不知陛下知道,会不会将兄弟两个狠狠兴师问罪一通,却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