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末,生产力够了,为什么还没有新的生产关系建立起来呢?”鞠子洲看着小小的嬴政,脸上忽然显出和蔼的笑意,眸子里是借来的肝胆所映出的平和。
“那是因为,斗争还没有真正开始,根本的矛盾还被压抑着。”
“我们必须要面对的,是历史的螺旋。”
“事物是螺旋发展着的,当生产力足够的情况下,往往旧的利益获得者们会依照旧有的生产关系,拿走大部分的利益,而剩余的残羹冷炙,也往往足够让底层的人们偶尔混个饱饭吃。”
“吃饱了饭,而与过往的吃不饱相对比,于是就有了幸福感,于是人就懒洋洋的,温和无害起来了。”
“这个时候,人就不会再想去通过斗争,获取更多了。”
“因为心理预期已经被压得足够低,偶尔的一些微小的、确实可以感受得到的幸福感觉,都足以让人满足。”
嬴政看着鞠子洲,他瞳孔中,映出的似乎再不是鞠子洲的身影,而是两个交叠一齐的身影。
表层里,嬴政见到一个狷介张扬,仰天嘶吼的狂人剪影。
但内里,那是一个模糊不清,但又似乎无比清晰的影子。
那个身影静静地坐在他面前,如鞠子洲一样,和蔼而平静地笑,瞳子里映出灯火的惨淡星子,映出大地干裂、映出洪水滔天、映出老者痛苦、映出儿童嚎啕、映出妇女惨遇、映出丈夫麻木。
人间百代,一眼望遍;天下事态,尽在胸中。
他如神灵,渺远而漠然;又如老丈,温和而睿智。
“……惟是到利益获得者们无法再在既有的生产关系的影响下向外获取到更多的利益,于是他们便齐齐地转头回来,惦记起底层人们嘴里的那一点点仅够饱腹的利益了。”
“这时候,再去压榨,人们受到的苦楚大过了一切的自我安慰的微小而确切的幸福感,他们便开始自发的站起来,运用他们的聪明智慧而与旧的利益获得者们相抗衡起来,相斗争起来了。”
“这之后,便是他们争杀掉旧有的利益获得者,变为新的利益获得者,开始依照自己的人生经验而得出的聪明智慧的指导调整起生产关系,或者沿用旧有的生产关系的框架,做出一点点小小的调整,等着下一批受不了压榨的人们站起来将之推翻;或者是完全的抛弃掉旧的框架,搭建起一个更与当时生产力相接轨的关系。”